当丹田内灵力汇聚至巅峰,金丹雏形光芒大盛,即将由虚化实的刹那,白月凝只觉识海深处猛地一震,周遭景象瞬间扭曲和崩塌。
寂静的洞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
一股远比筑基时更为阴冷诡谲的力量,如同无形触手,悄然缠绕上她的神魂,试图撬开她心灵最深处的缝隙。
心魔劫,至矣!
这结丹心魔劫,果然比筑基时凶猛了数倍不止。
它并非简单的恐惧投影,而是直指道心破绽,演化出最为逼真也最为诛心的幻象。
第一个幻象,是关于“失去”。
眼前景象骤然清晰,竟是青云宗山门之外,尸横遍野,火光冲天。
她看到王擎霄浑身浴血,重剑折断,仍咆哮着冲向敌群,最终被数道法术光芒吞没。
林诗璇倒在不远处,手中紧握的符笔已然断裂,身下的阵图黯淡无光。
洛云长老白衣染血,持剑而立,身影却在她眼前缓缓消散……
所有她相识的、在意的人,都在她眼前逐一陨落。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守护?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何守护他人?”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充满了嘲弄。
白月凝心神剧震,看着那惨烈的景象,呼吸几乎停滞。
然而,就在那无尽的悲伤即将淹没她时,她想起了月瑶平和的笑容,想起了叶铭毫不犹豫的守护之念。
“守护,并非意味着永不失去。”白月凝于识海中轻语,道心在剧痛中反而愈发凝聚。
“而是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他们的道,他们的选择,我尊重。”
“但我的道,是带着这份珍视,继续前行。”
话音落下,那尸山血海的幻象如同镜花水月,寸寸碎裂。
第二个幻象,是关于“背叛”。
场景变幻,她仿佛回到了沉剑谷。
叶铭化形的虚影站在她面前,眼神却冰冷而陌生,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受够了与你共生,受够了这柄破剑的束缚。”
“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了,从此,你我两清。”
说着,叶铭手中凝聚起一道凌厉剑光,直刺她的丹田要害。
这一幕,直指她潜意识中对“共生”关系最深的不安。
白月凝看着那刺来的剑光,没有闪避,甚至没有调动灵力。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铭那双冰冷的眼睛,心中一片澄澈。
“叶铭他不会的。”白月凝在心中笃定地道。
这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十余年生死与共、神魂交融产生的超越言语的认知。
叶铭或许嘴欠,或许挑剔,但他的灵识本源与她早已密不可分,那份守护的意念,做不得假。
剑光及体的瞬间,如同泡沫般消散,叶铭的虚影也扭曲着消失不见。
「刚才……好像有点不对劲。」叶铭真实的意念带着一丝困惑与警惕传来。
他虽无法直接介入心魔幻境,却能模糊感知到白月凝心神的剧烈波动,并及时传递过来一丝稳定的灵蕴。
“无碍,幻象而已。”白月凝回应,道心更加稳固。
第三个幻象,是关于“道途的质疑”。
景象再变,她仿佛瞬间经历了数百年的孤寂。
容颜依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月瑶儿孙满堂后寿终正寝。
看着王擎霄、林诗璇等故人逐一化作黄土,而她自己,依旧孤身一人,徘徊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除了力量增长,一无所有。
长生,变成了最残酷的刑罚。
“看吧,这就是你追求的长生!”
“孤寂、冰冷,失去所有珍视之物,这样的长生,有何意义?”
“不如早早放弃,归于凡尘,享受那短暂却真实的温暖!”
诱惑与质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月凝立于那漫长的时光孤寂之中,感受着那足以让寻常修士道心崩溃的虚无,但她的眼神,却始终清明。
“长生本身并非意义,它只是容器。”她对着那虚无开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力量。
“意义在于我用这容器盛装什么,守护并非永恒占有,经历也非执着不放。”
“我体会过温暖,经历过生死,拥有过并肩的信任,这些记忆与感悟,早已融入我的道,成为我的一部分,不会因时光流逝而褪色。”
“我的道,是‘守护与经历’本身,而非被守护与被经历的对象是否永恒。”
“以此心,行此道,纵前路漫漫,我亦从容。”
此念一生,那无尽的时光孤寂幻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第四个幻象,是关于“力量的诱惑”。
眼前出现一条看似更轻松的“捷径”。
一个模糊而强大的身影向她展示无上力量,承诺只要放弃那“幼稚”的守护执念,信奉绝对的力量至上,便能立刻凝聚完美金丹,未来畅通无阻,直达仙道巅峰。
强大的力量波动几乎让她神魂摇曳。
白月凝却只是淡淡一瞥。
“力量若失了方向,与野兽何异?非我之道,不足取也。”
她毫不犹豫地斩断了那诱惑的链接。
心魔似乎被激怒,更多的幻象接踵而至:
她修为尽废,受人欺凌;她道心崩溃,沦为凡人;她甚至看到自己与叶铭因理念不合,最终兵刃相向,两败俱伤……
种种恐惧、疑虑、诱惑,如同狂风暴雨,不断冲击着她的灵台。
然而,白月凝的道心,在经过红尘历练和明悟自身之道后,已坚如磐石,澄如明镜。
任他幻象万千,我自岿然不动。
她对叶铭的绝对信任,对自身“守护与经历”之道的深刻理解,构成了最坚固的心灵壁垒。
她清晰地认识到,这些幻象,无论多么真实,都只是自身杂念与外界魔念的结合体,是结丹路上必须斩除的荆棘。
她稳守灵台,意识如同暴风眼中的一点明光,片尘不染。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穷无尽的幻象攻势终于开始减弱,混沌的黑暗逐渐褪去。
心魔劫的力量,在她那无懈可击的道心面前,渐渐消散。
当最后一丝魔念被驱散,白月凝的神魂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变得更加凝练、纯粹、通透。
她感觉到自己与丹田内那旋转的金丹雏形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无间,神魂之力也有了显着的提升。
心魔劫,渡过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深处却仿佛有历经沧桑后的智慧光华流转。
「结束了?」叶铭的意念立刻传来,带着明显的如释重负。
「刚才你的心神波动得太厉害,我都准备强行唤醒你了。」
“已然无碍。”白月凝回应,语气带着一丝渡劫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与从容。
最大的内在考验已然度过,接下来,便是那外在的最为狂暴的——
金丹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