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出两个字,时运目光扫过闲散坐在自己对面的众神,目光在某个趴在桌上醉倒了的神上停留片刻。
“新上任的仵作,就不要这么在意了。”
“蓝大人,这是您向圣上请示下来的口谕。”自偏殿快步迈入宴庭正殿,跟在圣上身边的公公笑盈盈向大理寺卿颔首,转而看向持夭。
“持小姐,您不用跪。”清了清嗓子,公公捏着嗓子,尖细的声音在宴庭正殿回荡。
夏夜清凉的风穿进宴庭大殿,紫红衣袍撩起,持夭下巴微低静听公公传递圣上口谕,目光斜落到身边跪下的蓝清远身上。
刑部和大理寺,这两个机构最有可能起冲突。刚才把持玉和时运叫出宴庭,是她在外面偷偷行占卜的时候,算出了凶手不只有两个。
方才无意瞥见时运的神色,她心底大概有些猜测。
时运是可以穿梭时空的,能去到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他不回避,也不主动去说,大概率已经对凶手有所猜测了。
禁军分开站在宴庭两侧,目光灼灼看向被围在中间的官员大臣,将他们全数请出去,跟在身后一一看押起来。
“持小姐,圣上说了,您和时运神,蓝大人安心查案,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您的及笄礼闹出这等肮脏事,着实对不住。”公公眉眼一弯,谄媚上前拉住持夭的手,一字一句都是圣上的意思。
“本案会好生调查。周公公还请回去同圣上说,臣能够在皇宫麻烦圣上操劳及笄礼,实属大幸。途中变故自然不可避免,可若本案解决,博南朝继续兴盛,也是臣的荣幸。”
唇角微勾回应周公公代表的圣意,持夭不动声色打量返回偏殿的周公公,勾起的唇角抿下去,狐眸暗处掀起汹涌。
“既然持小姐已经同周公公聊完了,要不要谈谈怎么把这个案子解决了?你应该是知道的,马安是圣上信任的大臣,要是办不好,你我都要掉头。”
回应蓝清远的是持夭不重不轻的声“嗯”,眉心跳动,蓝清远死死盯着持夭越过自己蹲下身的清瘦背影,紧跟着蹲下身。
“蓝大人掉不掉头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掉头的。”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持夭轻轻拨了一下马安融化出白骨的手指,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猩红粉末。
没有被血融,干燥的,有很强的颗粒感。摘下用羊肠做的手套,持夭看了一眼何许,站起身。
转眸与蓝清远相视一笑,持夭离开原地站到持玉身旁,眸光幽幽望着时运的背影,“何太医,你来一下。”
收起手套,不放心的又看了尸体一眼,何许闻言快步走过去,望着这位皇宫熟客,“你想问红花的成分?”
缓缓点头,持夭收回落到时运背影的目光,静等何许下一秒的回答。
“红花少见,主要成分是南方的红根草和桉树皮。”何许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医箱里拿出本子,望着上面有关“红花”的寥寥记录。
抬眸望着持夭的反应,何许收起本子,歪头看向她,“持小姐,有句话,想请你出去说。”
颔首应下,持夭调转脚步走在何许身后。脚步在宴庭前面停下,何许的声音不大,带着些许的清凉,“你喊我过来的时候,大理寺那个新仵作,比我还要快一步。”
“我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蓝清远原本就在宴庭里面,事发突然,但是那群守在宴庭外面的禁军反应倒是快的,蓝清远当时没有出去,按道理来讲,他等在宫外的下属不应该比我通知的你还快。”
低眉望着脚下残月投射下来的月光,持夭忽感心头一滞,肺腑似是被人捏住了一样,呼吸不过来。
抬手按住门柱,持夭捂着心口缓了两口气,身体被匆忙赶出来的持玉扶稳,向下坠去。
“持小姐。”
压低声音将持夭放平,何许搭脉去探,只是虚入,并不见什么因为劳累翻涌上来的病症,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松了一口气。
背着持夭去到偏殿休息,持玉回到宴庭正殿打量满地的狼藉,看向依旧冷脸询问一众神明的时运。
“时运神,你有问出什么来吗?”
捏住青铜纹面具的指尖泛白,时运收回目光望向身侧持玉,抿唇不语。
“你阿姐呢?”蹦出四个字,时运瞧着持玉向偏殿方向抬了抬下巴。
“有些眉目。你经常出入皇宫应该知道,我们神明中也有部分神明在朝廷任职,他们曾经见过马安和大理寺官员起冲突,而且……出来说。”
瞥了一眼其中竖着耳朵听的几个神明,时运拽住持玉的衣袖将他带出去。
“神明和马安也有部分冲突。”话音落下,时运不动声色看向趴在桌案上酩酊大醉的神明,目光凌厉落到另一边蓝清远的身上。
“所以,有可能是神明在与官员联合犯案?但是为什么?”听到时运问出来的结果,持玉眉心不可察觉的蹙起来,转头看向宴庭里面的一众人。
“明日一早,圣上会派人将今夜聚餐的一众官员放回府中。你借机去各个官员的府中打听一番,尤其是蓝清远的来历。”
颔首应下,持玉眸光沉沉回到宴庭。
时运没有跟着一起进去,他听持玉说持夭太累,就去偏殿看持夭了。
侧卧在床榻上,锦被盖住寒凉的身体,时运放慢脚步走到持夭身边,沉着眸子望着双目紧闭睫毛轻颤的姑娘。
披散肩上的长发滑落。骨节分明的手捏住被子一角向上面轻轻拉动,盖住持夭露出来的肩头。
“持夭。”仔细品咋这两个字,时运手指覆上腰间的青铜纹面具摩挲两秒钟,手指顿住。
“你装睡?”
“让你吵醒了。”
侧过身面向外面,持夭单手撑着脸望着站在床榻前面周身萦绕浅浅月光的神,刚睁开眼的狐眸翩然眨动。
“来找我什么事?”眉头一蹙,持夭撑着床榻坐起身,被子向上轻轻拢好。
“我刚刚询问他们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人神相恋,结婚生育,你说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嗓音清冽舒缓,每一个字清晰落进持夭耳中,不似咄咄逼问,可在持夭耳中像是在挑衅。
“你们神明高高在上的,怎么能看上人和妖?”眉梢上挑,持夭耳朵微动注意到正殿的动静,偏眸望向正殿。
“怎么看不上?我自甘成为你的座下神,这就证明高高在上的,仅仅是个例。”撩起垂在肩头的长发,时运凝眸望着脸色苍白的持夭。
“什么原因你自己知道,不用和我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