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牵扯极大,多数记载都是语焉不详。我所看到的也只是些只言片语。简单来说,皇上在登基之前,身为太子之时,曾有一位极其宠爱的太子妃。而这位太子妃,是太子的朋友引荐给太子认识的。此人便是你的父亲,宋安之。”
宋雪凝更加吃惊:“我父亲竟有这样的人脉?能与太子搭上关系,还为太子引见妃子?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林芳继续说道:“后来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多太深,所以无人敢再提及。我感激你救了我的儿女,这才冒险告知于你。你知晓后,切莫对任何人说起。”
“那是自然。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线索?”
“还有一些。据说当时你父亲画艺举世无双,太子便命他将心爱的太子妃绘成像。你父亲自然遵命,画得栩栩如生。可后来不知为何,这位太子妃突然失踪了。太子终日对着你父亲所绘的画像出神。再后来……有人为太子引见了新的妃子,这位妃子,便是太子登基后如今的皇后。
宋雪凝心中一沉,猜测父亲因此得罪了皇后。
“我猜想,因你父亲总让太子忆起那位失踪的妃子,皇后便对你父亲极为厌恶。而当时太子根基未稳,需仰仗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皇后背后的势力,故而也渐渐疏远了你的父亲。其他人为讨好皇后,便竭力打压你父亲,以至于酿成了后来的悲剧。”林芳继续说。
“原来如此。那位失踪的太子妃,究竟是怎么回事?”宋雪凝问道。
“这我便不知了,周太傅的笔记中也未提及。当年牵涉进此案的人,无一善终。所以你若想继续追查,定要万分小心,否则……你与你兄长,恐怕都将性命难保。”
“真是太感谢了,竟为我提供了这么多线索。”
“应当的。”
宋雪凝不由得回想起此前案件中曾出现的父亲的痕迹。
比如那“壁画仙子”一案中,壁画之上竟有她父亲的印章。
原来父亲当年亦是绘画高手,那壁画上所绘的,会不会就是那位太子妃呢?
她又想起在同心柳下所见父亲与母亲相拥的画面。
当时他们是否已预感将遭不测,故而在此树下彼此慰藉?
而父亲当年曾去过南疆,是否因那位太子妃,正是来自南疆?
线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错综复杂。
继续追查的风险无疑越来越大,但宋雪凝的心志,却愈发坚定。
虽千万人,吾往矣。
宋雪凝回到忘忧斋。
肉太岁的事情已告一段落,尘埃落定。
不过京城仍有不少人在议论此事。
其实宋雪凝隐隐期待着有更多奇案发生。
过往的这些案子竟似乎都与其父有所关联。
她希望能借此继续追查线索。
好在京城向来不缺怪事。
很快到了夏末初秋时节。
……
申时三刻,户部银库。
银库主事张启元收到一封提取银两的手谕。
他仔细核对,未见问题,又抬头看了看前来提银的同僚,仓部司务刘景。
这本是张启元日常普通的工作。
但他觉得今日有些异样。他与刘景相识十多年,是老友,深知刘景为人一向谨慎刻板,行事慢条斯理,是个慢性子。
以往来提银,总是安坐静候,有时张启元动作慢了,他甚至在旁打起瞌睡。
可今日他却显得颇为焦躁,竟满头大汗,不停催促。
“老张,快些吧,城西的河工等米下锅呢。这笔银子是工部尚书特批,太子殿下都过了目的,耽搁了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刘景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汗。
张启元心下嘀咕:这刘景,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但他依旧如常仔细核验各项手续,不敢有丝毫马虎。
官印是真的,手谕上的花押也是真的,笔迹确系工部上周尚书所书。
“罢了,许是河工那边催得急。”张启元不再多想,提起朱笔,在出库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即清点银两。
三千两雪花白银,被整整齐齐装上马车。
刘景愈发慌张,汗出如浆,匆匆与张启元打了个招呼,便押着银车慌慌张张地走了。
张启元心想:莫名其妙,莫不是在那青楼有了相好,急着去私会?
三日后,张启元在户部与刘景碰面了。
“老张,好几日不见,听说你偶感风寒,近日可好些了?”刘景笑道。
“开什么玩笑?三日前咱们不是才见过?”张启元莫名其妙。
“三日前?没有啊,我外出公干,昨日方归,怎会与你见面?”
“莫要说这等话吓人。”
“此话怎讲?”
“三日前你持工部尚书手谕,来我处提了三千两银子。还一个劲催我,与你平日性情大不相同。三千两银子的玩笑可不能乱开!”
刘景肃然道:“我对天发誓,三日前绝未寻你,我甚至不在京城,确是随刑部一同外出查账去了。”
“啊?”
张启元如遭雷击。
那三千两银子,岂不是被人骗走了?
“老张啊,你一向谨小慎微,怎会……”刘景也意识到问题不对劲。
“不是谨不谨慎的问题!是那人相貌与你一般无二,他手上的文书也是真的!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我若三日前身在京城,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完了完了……三千两银子啊……我完了!”
张启元与刘景分头寻找证人。
事关重大。
张启元拉来户部库房众人,皆言那日确见刘景前来。
而刘景也找来几位户部同僚,甚至请来刑部之人,均证明他三日前确已离京。
五城兵马司亦有人作证,刘景确系昨日方归。
至此,二人皆傻了眼。
……
京城有一着名丝绸商人,名唤金万年,开了间锦绣坊绸缎铺。
金万年近来春风得意。
他刚从江南贩来一船流云锦,色泽光润,手感顺滑,尚未抵京,已被各路权贵预订一空。
此番又赚得盆满钵满,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便去了醉红楼,花重金请了两位头牌相伴,直至次日日上三竿方起。
下午时分,他才至铺中清点账目,美滋滋盘算着此番盈利。
“东家,张侯爷家的款项,是付现银,还是三月后再回款?”管家跑进来问道。
“什么张侯爷?我近日并未与张侯爷有生意往来啊。”金万年睡眼惺忪。
“昨日那批货,原定送往城西李侍郎府上。但今早您亲自过来,说张侯爷加了一倍价钱,需转送侯府。您还带了一队伙计,说铺里人手不足,另雇了人马将货提走了。”
金万年一口茶险些喷出:“老爷我今早在醉红楼酣睡,何曾来过!”
管家脸色顿变古怪:“东家,您昨夜是否花酒饮多,记不清了?您今早确然来过,铺中伙计皆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