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抱着她的孩子嚎啕大哭。
他们终于死里逃生。
不过他的丈夫恐怕命不久矣。
周景明连忙请大夫为弟弟诊治。
一场好好的八十大寿,竟演变成如此惨剧。
宾客们渐渐散去,心中却都惴惴不安,无人知晓日后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命运。
此事迟早会传入皇帝耳中。
当今圣上对巫蛊邪术之事深恶痛绝,届时必定有不少人受到牵连。
于是,这些宾客们纷纷开始琢磨,如何将责任推卸给他人,如何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干净。
亦有人在暗中盘算,能否借此机会踩着周家的废墟,向上攀爬。
宋正卿等人留在太傅府中帮忙照料。
他对周景明叹道:“唉,说到底,还是我们导致周太傅骤然去世,害了你的三弟。”
周景明苦涩一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
他话未说完,但其中意味,众人皆已明了。
周太傅既已去世,宋雪凝自然也很快被释放了出来。
此后,周景运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却已口不能言,未来能否痊愈,仍是未知之数。
……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入了宫中。
圣上听闻太傅府寿宴之上,竟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人伦惨剧与巫蛊之祸,龙颜大怒!
他当即下旨,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彻查此案,务必将所有涉案之人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一场席卷整个京城官场的巨大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官场震动,自不必说。
有人落马,有人上位。
其中,宋雪凝的老相识王衙内此番又遭了殃。
前段时日王衙内四处吹捧周家的祥瑞与周景运的“孝心”,如今清算起来,他首当其冲。
王衙内被御史参了一本“交结奸党,言行不端”。
他那担任吏部左侍郎的父亲也受到牵连,遭圣上申斥,罚俸一年。
……
宋雪凝归来后,柳青、李婉儿等人都前来探望。
林芳本也打算前来,但她自觉牵连宋雪凝入狱,使其受了不少苦楚,加之儿女仍旧虚弱,需人贴身照料,便暂时未能亲至,而是派人送来了礼物。
众人不免谈起周景运,他究竟是何等样人。
宋正卿道:“他是一个可怜人,也是一个可恨之人。他被权力欲望吞噬,变得冷血无情,亲手将家庭推入深渊,这是其可恨之处。可他,终究也是一位父亲。在最后关头,他迷途知返,选择用自己的生命,转移了孩子身上的诅咒。而且他命不该绝,竟活了下来。”
柳青道:“世界上有太多一条路走到黑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继续撞。周景运能幡然悔悟,着实难得。”
李婉儿却忧心忡忡道:“如今肉太岁的秘密已传遍京城,虽然人人都在唾骂周太傅,可私下打听何处能弄到肉太岁者,亦不在少数。只因他们也渴望长寿。不少高官显贵子嗣众多,儿孙成百,若能用一两个来为自己续命,在他们看来,怕是理所应当,毫不心疼。周太傅还算好的,他仅有三个子女。长兄周景明常年在外征战,至今只有一位正房夫人,尚无子嗣。三弟周景运官至吏部侍郎,也只娶了一位夫人,育有两个孩子。二妹是女儿身,早已出嫁。算起来,他能用的亲孙,不过两人。这些儿孙满堂的高官,想长寿比,周太傅要容易得多。他们身边的周景运何其多,周景明何其少!”
宋正卿笑道:“如今皇上正严查肉太岁之事,若朝堂之上尽是一群靠邪术续命的老朽,朝廷根基恐怕也难以稳固。他们应当不敢在此时触此霉头。不过,日后可就难说了。”
李婉儿突然压低声音:“皇上会不会也……”
宋正卿连忙制止:“慎言!此话万万不可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招致满门之祸!”
李婉儿吐了吐舌头,转而说道:“眼下周家算是倒了。周太傅身故,周景运被褫夺所有官职,贬为庶民,如今还成了哑巴。周将军倒是圣眷未减,依旧在外领兵。他大义灭亲之举,深受皇上赞许。如今周家内外,全靠林芳一人在操持。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宋雪凝心中思忖,还需去拜访林芳,问问她对当年她父亲去世的真相了解多少。
不过此事需暂缓,待周家诸事稍稍安定之后再说。
随后,宋雪凝便去拜访了林丹青。
林丹青两次动用画魂之术相助,自身两次吐血,元气大伤。
宋雪凝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林丹青可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像他这样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也何其少见。
宋雪凝还叫上了陆霜.
陆霜是大夫,请她帮忙调理林丹青的身体。
……
林丹青见到宋雪凝,脸上顿时露出笑意:“你终于出来了,恭喜宋姑娘。”
宋雪凝笑道:“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相助,我恐怕还没那么快能脱身。”
“为你做事,我什么都愿意的。”
林丹青说完这话,脸上倏地一红,急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宋姑娘曾经救过我,这些年来又一直让我在书铺免费看书,我心里过意不去,总想做点什么报答你。”
宋雪凝微微一笑:“不必这么见外,咱们都是好朋友。”
陆霜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转,唇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
过了些时日,宋雪凝与陆霜一同去拜访林芳。
周太傅已逝,太傅府也不复存在。
幸而还有一座将军府。
林芳夫妻如今便与周景明同住在这座大宅里,只是周景明常年驻守在外,府中多半只有她与孩子们。
林芳见到宋雪凝,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寒暄过后,她轻声道:“我知道宋姑娘今日的来意。”
宋雪凝挑眉一笑:“哦?我有什么来意?”
林芳屏退左右,压低声音:“自然是为了你父母之死的真相而来。周太傅去世后,府上许多物件都被查抄。但在此期间,我翻阅了大人生前不少笔记手札。我找到了一些你或许会想知道的东西。”
宋雪凝心脏狂跳,连忙问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