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陆沉和苏衍驱车三小时，终于抵达了位于海滨的青屿镇。
这里的海是透亮的碧蓝色，沿着海岸线错落分布着白色的民宿，他们预订的 “听潮居” 就在镇口第一家，院子里种着两株三角梅，玫红色的花瓣垂落在木质门楣上，老板娘阿娟正蹲在院子里择菜，看到他们下车，立刻笑着迎上来：“陆先生、苏先生吧？房间早就收拾好了，临着海，早上能躺在床上看日出。”
民宿是两层小楼，房间在二楼东向，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海风气息。浅蓝色的窗帘垂到地板，阳台上摆着一张藤编圆桌和两把椅子，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几只海鸥正低空掠过。
阿娟的丈夫阿海扛着他们的行李箱进来，挠着头笑：“咱们这海鲜市场下午三点最热闹，都是刚靠岸的渔获，你们要是想买，我可以帮你们挑，保证新鲜。”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苏衍就醒了。陆沉还靠在枕头上，呼吸均匀，左脸的疤痕在晨光里泛着淡粉的痕迹，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柔和。
苏衍轻手轻脚地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刚打开相机，就听到身后传来陆沉的声音：“醒这么早？”
他回头，看到陆沉穿着白色 t 恤，头发有些凌乱，正靠在门框上笑。“想拍日出，” 苏衍晃了晃手机，“你看，天边已经红了。” 话音刚落，海平线处突然跳出一抹金红，太阳像被点燃的火球，一点点往上爬，将海水染成橘红色，浪尖的泡沫都闪着金光。
苏衍举着手机连拍，镜头不自觉地偏向陆沉 —— 他站在晨光里，侧脸的线条被勾勒得格外清晰，嘴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和平时在案发现场紧绷的样子判若两人。
“在拍什么？” 陆沉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
“拍你啊，” 苏衍把手机递给他看，照片里的陆沉半倚着阳台栏杆，目光落在海面上，眼神里没有了案件带来的沉重，只剩难得的松弛，“难得看到你这么放松的样子。”
陆沉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春天看樱花，夏天赶海，秋天看日出，冬天听浪声。”
上午的沙滩很安静，只有几个早起的渔民在整理渔网。
苏衍光着脚踩在沙子上，细软的沙粒从指缝间漏下去，偶尔能摸到小贝壳的边缘。他蹲下身，用手指在沙滩上画了个大大的爱心，左边写 “沉”，右边写 “衍”，还在爱心周围画了圈波浪线，像海水环绕着他们。
陆沉走过来，在他旁边蹲下，伸手把爱心的边缘修得更圆，然后握住他的手：“回去的时候把这张照片洗出来，贴在咱们家的相册里。”
下午三点，他们跟着阿海去了海鲜市场。市场就在码头旁边，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和鱼腥香，摊位上摆着刚捞上来的梭子蟹，青灰色的壳上还沾着海草；基围虾在泡沫箱里蹦跳，虾壳是透亮的青色；还有巴掌大的扇贝，闭着壳，偶尔会吐出一点海水。
阿海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摊位前：“李叔，给我挑两只母蟹，要满黄的，再称二斤基围虾。”
摊主李叔笑着应着，拿起一只梭子蟹，用手指敲了敲壳：“放心，这蟹子在海里长了快一年，黄绝对满。”
苏衍蹲在旁边看，手指轻轻碰了碰虾的触须，虾猛地蹦了一下，吓得他往后缩了缩，陆沉在旁边笑出声，伸手帮他拂掉裤腿上的沙粒：“小心点，别被夹到。”
回到民宿，阿娟已经把厨房收拾好了。她把螃蟹放进蒸锅，虾用清水煮着，扇贝粉丝蒸蒜蓉，还切了点姜沫，调了碗蘸料。
院子里的圆桌铺了蓝白格子的桌布，夕阳落在海面上，把海水染成金色。陆沉打开两瓶冰镇啤酒，递给苏衍一瓶：“尝尝，本地的啤酒，带着点麦芽香。”
苏衍咬开瓶盖，喝了一口，清爽的口感带着淡淡的苦味，刚咽下去，陆沉就递过来一只剥好的虾，虾肉还带着热气。“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苏衍嚼着虾肉，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太阳，“没有案子，没有危险，只有我们两个人。”
陆沉放下啤酒，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腕上的银戒 —— 那是之前在海边买的，上面刻着细小的海浪纹：“会的，等我们抓住‘先生’，摧毁欧洲犯罪集团，我就跟王局申请调去后勤，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安稳的生活。”
苏衍点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陆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 “王局” 两个字。陆沉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接起电话，原本放松的肩膀渐渐绷紧：“王局？…… 好，我们马上回去…… 现场保护好，等我们到了再勘察。”
挂了电话，他看向苏衍，眼神里带着歉意：“市博物馆昨晚被盗了，丢了一件明代宣德青花缠枝莲纹瓶，价值一个亿，现场有‘先生’的标记。”
苏衍手里的啤酒瓶顿了一下，泡沫溢出来，沾在手指上：“又有案子了？”
“嗯，” 陆沉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王局说安保系统被黑客攻击，小偷从通风管道进的展厅，我们现在就回去。”
阿娟和阿海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们收拾东西，连忙问：“怎么这么着急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局里有紧急案子，得马上回去。” 苏衍笑着解释，把没吃完的螃蟹和虾装进保鲜盒，“麻烦你们了，下次我们一定多住几天。”
阿娟把打包好的海鲜塞进他们手里：“路上吃，注意安全。” 阿海则帮他们把行李箱搬到车上，还递了瓶矿泉水：“路上渴了喝，青屿镇随时欢迎你们。”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苏衍看着窗外倒退的海岸线，心里有些失落 —— 他们原本计划明天去岛上的灯塔，后天去赶海，现在全都泡汤了。陆沉察觉到他的情绪，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对不起，等案子结束，我们再回来，这次一定好好陪你，把没看的灯塔、没赶的海都补上。”
“我不是怪你，” 苏衍转过头，笑了笑，眼底却还有些没散去的失落，“我只是觉得，‘先生’太狡猾了，总是在我们最放松的时候出现，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们。”
陆沉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他知道苏衍不是抱怨，只是心疼这难得的假期，更担心 “先生” 的步步紧逼 —— 从坤沙提到的欧洲犯罪集团，到现在直接在本市作案，“先生” 的胆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抓。
傍晚七点，他们抵达市局。办公楼的灯全亮着，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王局正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一支马克笔，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迎上去：“你们可来了，技术科刚有新发现。”
会议桌上铺着博物馆的现场照片，最上面一张是被盗的青花瓶 —— 瓶身绘着缠枝莲纹，青料发色浓艳，底足是 “大明宣德年制” 的六字楷书款，边缘还有一处细小的窑裂，是当年鉴定为真品的关键特征。
旁边一张照片是现场留下的 “面具” 标记，用黑色喷漆画在展厅的墙上，面具是欧式风格，线条流畅，眼睛是空心的，和之前 “蛇头” 提到的 “先生” 标记一模一样。
“昨晚凌晨两点零三分，博物馆的安保系统突然失灵，所有监控都变成雪花屏，” 王局指着一张监控截图，“技术科查了，是被境外黑客攻击，用的是暗网的虚拟 Ip，跳转了十几个国家，最后锁定在巴黎的一个咖啡馆公共 wiFi，但查不到具体的人。”
“青花瓷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被盗？” 苏衍拿起照片，仔细看着青花瓶的细节，“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安排？”
“博物馆原本计划下周把青花瓶送到英国参加‘中国古代陶瓷展’，” 王局叹了口气，“这个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我们已经把这些人都叫来了，在隔壁房间等着问话。”
陆沉拿起名单，上面写着四个人的名字：博物馆馆长李敏、副馆长王浩、展览部主任刘芳、市文旅局局长张涛。“先从馆长开始吧。”
审讯室里，李敏坐在桌子对面，穿着一身深灰色职业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攥着一个皮质文件夹。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偷的，” 她的声音很稳，但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文件夹的边缘，“昨晚我一直在家里，陪孙子做手工，我儿子和儿媳都能作证。青花瓷瓶要送展的消息，我们只在一周前的内部会议上提过，没对外公布，参会的只有我们四个。”
“会议上有没有人提到青花瓶的安保安排？” 苏衍问，目光落在她的办公桌上 —— 那里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小男孩抱着一个青花瓷玩偶，和被盗的青花瓶有几分相似。
李敏想了想：“张涛局长问过安保措施，我让王浩副馆长负责，他说会加派夜班保安，还会检查通风管道的防护网。”
接下来是副馆长王浩。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沾着酒渍，眼睛里有红血丝，说话时眼神总往门口飘。“我…… 我昨晚在外面应酬，陪一个文物商吃饭，喝多了，具体几点回来的记不清了，”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手晃得厉害，水洒出来一点，“我对古董真的不感兴趣，偷青花瓶对我没好处。”
“你负责检查通风管道的防护网，检查结果怎么样？” 陆沉问，注意到他的衬衫袖口有一道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勾到的。
王浩的眼神闪了一下：“我…… 我让保安检查的，他们说没问题，我就没再看。”
第三个进来的是刘芳，二十多岁，眼睛红红的，还带着泪痕。“我昨晚在家照顾孩子，我儿子发烧到 39 度，我一夜没睡，” 她的指甲缝里有奶粉渍，说话时声音哽咽，“我怎么可能偷青花瓶？那是国家的文物，我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个一岁多的小男孩，睡得正香，“你们不信可以问我丈夫，他昨晚一直在旁边帮忙照顾孩子。”
最后进来的是张涛，四十多岁，穿着熨烫平整的西装，袖口别着一枚银色袖扣，看起来很镇定。“我昨晚在办公室加班，处理文旅局的年度报告，” 他拿出一份文件，上面有打印时间 —— 凌晨一点半，“监控可以证明，我从昨晚八点到今天早上七点，都在办公室，没离开过。”
“你在会议上为什么会问青花瓶的安保措施？” 苏衍问，注意到文件上的钢笔水痕迹和他西装袖口的痕迹一致，显然是刚写不久，“你很关心这个青花瓶？”
张涛笑了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我是文旅局局长，负责文物展览的安全，关心安保措施是应该的。青花瓷瓶被盗，我也很着急，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
就在这时，小李拿着一份报告跑进来：“陆队，技术科有新发现！黑客的 Ip 虽然在巴黎，但最后一次信号跳转是在本市的一个网吧，而且在博物馆的通风管道里，发现了一枚指纹，比对到了一个叫‘老鼠’的惯偷！”
“老鼠？” 陆沉皱起眉，接过报告 —— 上面写着，“老鼠” 真名叫刘志远，五年前因为盗窃清代玉佩被判了三年，去年刚出狱，有多次盗窃古董的前科。
“我们查了他的行踪，” 小李继续说，“他昨晚在本市的‘如家酒店’住过，今天早上七点退的房，买了八点去上海的高铁票，二等座，靠窗的位置，现在应该快到上海了。”
陆沉站起身，拿起外套，对苏衍说：“我们现在去上海，小李你联系上海铁路警方，让他们在车站接应，一定要拦住他！”
苏衍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王局追上来，递给他一个文件袋：“里面是‘老鼠’的详细资料和上海警方的联系方式，注意安全，‘先生’既然敢派他来，肯定还有后手。”
走出市局，晚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陆沉把外套披在苏衍身上，帮他拉好拉链：“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抓住‘老鼠’，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先生’的线索。”
苏衍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眼神里带着坚定：“嗯，我们一起去。” 两人快步走向警车，车灯亮起，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他们即将面对的新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