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述眼眶发红，嘶声道：“陛下……臣无用，未能护得慧茹周全，反累陛下挂心，臣……”
“不关你的事。”杨勇打断他，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朕疏忽，未能及早将你们接出。你能在那种情况下挺身而出，护着慧茹，已是尽了全力。好好养伤，孩子还小，慧茹也需要你。”
提到妻女，柳述眼中闪过一丝柔光，重重点头：“臣……明白。”
这时，杨慧茹牵着丫丫走了进来。
丫丫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合体的小衣裙，头发也被侍女重新梳过，扎了两个可爱的花苞髻，看起来精神了些许，只是依旧有些怕生，紧紧依偎着母亲。
“哥哥。”杨慧茹唤了一声，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后的沙哑，但情绪已然平复许多。
杨勇起身，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丫丫。
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和，伸出手，柔声道：“慧茹，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叫柳雅，小名丫丫。”
她蹲下轻声对女儿说道：“丫丫乖，这是你的皇帝舅舅，快叫舅舅！”
丫丫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温和但气势很足的“舅舅”，犹豫了一下，小声叫道：“皇帝……舅舅？”
稚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好奇。
这一声称呼，让杨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笑着应道：“哎，是舅舅。丫丫真乖。”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准备好的、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羊脂玉平安锁，轻轻戴在丫丫的脖子上，“这是舅舅给丫丫的见面礼，保佑我们丫丫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温润的玉石触感微凉，丫丫好奇地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看杨勇，见他笑容和煦，终于不那么害怕了，小声说了句：“谢谢舅舅。”
杨勇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对杨慧茹道：“慧茹，你也辛苦了。先在这里安心住下，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吩咐下人。述之的伤需要静养，你也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回来。”
杨慧茹看着兄长眼中毫不掩饰的疼惜与愧疚，心中酸涩与温暖交织，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们……都还好。只是……”
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杨勇问。
杨慧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们这样离开长安，会不会……给哥哥带来麻烦？李元吉他……还有李唐那边……”
杨勇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麻烦？朕正要找他们的麻烦！慧茹，你记住，从今往后，你不需要再隐姓埋名，担惊受怕。你是大隋的兰陵长公主，是朕的亲妹妹！李元吉加诸于你身上的屈辱，柳述所受的伤痛，还有这些年来你们吃的苦，朕会一一替你们讨回来！李唐……哼！他们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凛然的杀意。
杨慧茹看着兄长那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气势，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渐渐消散。
是啊，她的哥哥，如今已是君临天下的大隋皇帝，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太子了。
“我相信哥哥。”她轻声道，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
接下来的两日，朔方城在紧张有序的备战氛围中，也难得地多了几分温馨。
杨勇每日必至兰陵公主暂居的宅院探望，有时与柳述说些话，询问伤势，有时陪着丫丫玩耍片刻，听妹妹诉说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帝王的威严在至亲面前悄然褪去，流露出难得的人情味。
柳述的伤势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上好药物的作用下，开始有了起色，虽然依旧虚弱，但气色明显好转，已经能靠着软枕坐起身说一会儿话了。
杨慧茹也渐渐从惊惶疲惫中恢复过来，脸上有了血色，偶尔还能露出些许笑容。
丫丫是最快适应新环境的。
孩子的忘性大，在安全舒适的环境里，有母亲和“看起来很厉害但对自己很温和的舅舅”陪伴，她很快就活泼起来，开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为这座院子增添了几分生机。
然而，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两日后，清晨。
朔方城北门外，十万大军已然集结完毕。
玄黑色的旌旗如同森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刀枪如林，反射着初升朝阳冰冷的光芒。
骑兵、步兵、火枪兵，各依阵型肃然排列，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金属、尘土混合的气息，以及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心悸的肃杀。
将士们面容坚毅，眼神中燃烧着对功勋的渴望与对胜利的信心。
连续的大胜，尤其是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以来展现的无敌气概与算无遗策，让这支军队的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城门楼上，杨勇一身明黄色龙纹戎装，外罩玄色披风，金冠束发，额系玄带。
他扶着垛口，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严整雄壮的军阵，又望向西南方——长安所在的方向，眼神深邃而坚定。
在他身侧，裴行俨、罗士信、程咬金、尉迟恭、李安等大将全身披挂，肃立待命。
李靖、秦琼等人则负责留守朔方及北疆防务，此刻也在城头送行。
“陛下，粮草辎重已齐备，各部点验完毕，随时可以出发。”李靖拱手禀报。
杨勇微微颔首，沉声道：“朔方乃北疆锁钥，新附之地，民心待抚，防务尤重。药师，朕将后方和长公主一家的安危都托付于你，务必确保朔方安稳。”
“臣李靖，定不负陛下重托！必保朔方和长公主一家无虞，粮道畅通！”李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