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雪,比中州要白得多。
那种白不是干净,而是冷到了极致,连尘埃都不敢落下来。
吴浩抱着吴晨曦穿行于冰原之上,脚步虽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那是意识深处刚刚融合玄冰螭所留下的余波。识海里那团幽冰蓝光仍在跳动,如同一颗新生的内脏,缓缓搏动着属于她的意志。
“你真的打算去北边?”沙盘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刚从梦里醒来。
“我得找点答案。”吴浩低头看了眼怀中依旧昏迷的妹妹,“总不能一直被你们这群老东西牵着鼻子走。”
“这话听着耳熟不?”沙盘嗤笑,“当年初代剑尊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现在呢?”
“现在我就是他。”吴浩语气平静,眼神却藏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只是我不确定,我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影子。”
话音落下,四周忽然安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听他这句话。
“喂,”沙盘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吴浩望向远方雪山轮廓,“如果我不是初代剑尊的轮回身,我还会是现在的我吗?”
沙盘沉默了,似乎这个问题它也答不上来。
吴浩不再多言,继续向前。雪地上又留下一串足迹,比之前更深了一些,像是脚步沉了,也像是心事重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身后不远处的一块碎石后,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那是永夜神殿的杀手,藏在雪下的身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不是来杀他的。
他们是来“测试”的。
山谷入口像一张沉默巨口,吞吐着寒气。吴浩走进其中时,天已黑透,远处山峰如巨人牙齿,参差咬住天空。
“这里有问题。”玄冰螭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我能感觉到轮回碎片的气息,但它……在躲我们。”
“躲?”吴浩皱眉,“它为什么要躲?”
“因为它知道你要来找它。”沙盘插嘴,“而且它也知道,你一旦找到它,就可能发现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吴浩没有接话,只是握紧手中的冰魄剑。
下一秒,三道黑影从雪坡两侧扑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他本能闪避,可对方竟像是提前预判了他的轨迹,一人直接出现在侧后方,匕首直刺腰腹!
“靠!”吴浩心头一惊,强行扭转身体,堪堪避开要害,左臂却被划出一道血口。
“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往哪边躲?”他心里一凛。
“因为他们能看见你的‘下一步’。”玄冰螭声音凝重,“这不是普通刺客,是‘预知者’。”
“预知者?”吴浩一边拉开距离,一边扫视三人站位。果然,他们的步伐和出手时机精准到令人发指。
“永夜神殿有一支秘密部队,专训‘因果感知者’。”沙盘解释,“他们无法推演完整因果线,但在极短时间内能捕捉对手行动意图。”
“也就是说,他们能预判我的战斗节奏?”吴浩冷笑,“那就别让他们有时间反应。”
他猛然踏前一步,冰魄剑横斩而出,剑气如霜瀑席卷!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敌手之际,那名杀手竟诡异后撤半步,刚好避开了致命部分,只肩头擦出浅伤。
“操!”吴浩咬牙,“这他妈还怎么打?”
“简单。”沙盘语气轻佻,“既然他们能预判你,那就让‘你’变成‘他们’。”
“什么意思?”
“规则重构。”沙盘缓缓道,“逆转他们的预判路径,把他们的‘未来’变成‘过去’。”
吴浩眼神一亮,识海中的沙盘瞬间爆发光芒,投射出三道扭曲的因果线。
“来吧。”他嘴角扬起冷笑,“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准。”
下一秒,沙盘之力轰然注入战场。
三名杀手动作骤然一滞,原本流畅配合瞬间混乱。有人甚至挥刀砍向同伴。
“什么情况?!”一名杀手惊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们不是能预判我吗?”吴浩冷冷一笑,“那你们猜猜,我现在准备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冰魄剑划破虚空,剑气撕裂空气,将三人尽数斩于剑下。
雪地上溅起的血还未落地,便冻结成细小红晶。
吴浩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冷汗。
“代价是什么?”他问。
“你的一部分意识。”沙盘答得干脆,“不过放心,不是永久性的,大概相当于少睡几天觉。”
“少睡几天觉?”吴浩苦笑,“我最近还能睡得着吗?”
他弯腰检查最后一具尸体,指尖触碰到胸口时,忽然愣住。
那里刻着一枚奇异符号,像古老图腾,边缘泛着淡淡紫光。
“这是……”他眯起眼睛,“轮回议会的标记?”
“你怎么知道?”沙盘惊讶。
“我在记忆碎片里见过。”吴浩低声说,“看来,这局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按着轮回碎片的指引,终于来到一处冰窟前。
洞口不大,但里面气息莫名熟悉。
“进去吧。”玄冰螭轻声说,“这次,是你主动找它的。”
吴浩点头,迈步走入。
洞内极寒,连呼吸都凝成霜花。
走了约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块巴掌大的碎片悬浮空中,表面流转奇异光泽,仿佛封印着整个世界的倒影。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碰碎片,识海中的沙盘便剧烈震动。
画面一闪,一个模糊身影浮现——
初代剑尊。
他站在星河尽头,目光深邃,仿佛穿越无数时空,落在吴浩身上。
“你虽转世,却仍被沙盘束缚。”那声音低沉缓慢,“你以为它是力量之源,实则是你的枷锁。”
吴浩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沙盘不是你的武器……它是你的牢笼。”
话音落下,碎片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吴浩怔在原地,耳边只剩心跳。
“你听见了吗?”沙盘沉默许久才开口。
“听见了。”吴浩喃喃,“但我……不信。”
“为什么?”玄冰螭问。
“因为如果它真是牢笼,那我早就死了。”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它或许困住了我,但也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沙盘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吴浩转身离开冰窟,外面风又刮了起来。
他没有回头。
身后空地上,残留一点微弱光芒,像谁遗落的记忆,静静躺在雪中。
直到一只乌鸦飞过,俯冲下来,啄起那点光,振翅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