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与冰的光芒在门框上流转，映在吴晨曦脸上，像命运刻下的痕迹。她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进去，像一片落叶被卷进风暴。
门，无声合拢。
刹那间，外面的怒吼、寒气、剑鸣全都消失了。世界安静得可怕，仿佛她掉进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四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她站在镜面一样的地上，头顶也是镜子，四面八方都是她——无数个“她”静静地站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左边那个小女孩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有淤青，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那是七岁那年，族里那些孩子围住她打，没人来救。
右边那个少女披头散发，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刀，脚边躺着三具尸体——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只为抢一把低阶灵剑。
再往前，她站在火堆旁，嘴里嚼着人肉，眼睛通红，身后堆满了干尸——那是为了救林逸，她吞噬百人精血，彻底堕入魔道的那一夜。
这些不是幻觉。她们都在动，都在看着她，眼神里有恨、有怨，也有解脱。
“你逃不掉的。”墙角的小女孩低声说。
“你早就该死了。”持刀的少女冷笑。
“现在进来，就是为了完成最后一步——”吃人肉的那个舔了舔嘴角，“自尽，结束这无尽轮回。”
吴晨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噬魂剑还在，剑身上裂开一道缝，黑血顺着剑脊缓缓流下。她右臂的鳞片已经蔓延到半边脸，皮肤发黑，像是被烈火灼烧过。
她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
每走一步，脚下的镜面就碎一次，又瞬间复原。她走过的地方，浮现出一幕幕画面——她救林逸、她杀仇人、她吞星髓、她撞向这扇门……每一个选择，每一个结局，全都在重复。
不是一次轮回，是千百次。
“这不是门。”她忽然开口，“是镜子。”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一个人影从镜中摔出，重重砸在她面前——是林逸。
他满脸是血，九剑断了一截，插在地上支撑身体，抬头看她：“我说了……别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吴晨曦愣住了。
“我看到了连接点。”林逸喘着气，“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是你所有‘未完成的选择’拼凑出来的。你每走一步，它就用你过去的决定压你。”
他抬起手，指向远处——一座黑色高塔矗立在镜海中央，塔顶站着另一个吴晨曦，正举剑对准自己的心口。
“她要自杀了。”林逸声音发紧，“只要那一剑落下，整个镜像就会闭合，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那又怎样？”吴晨曦冷笑，“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星髓在吞噬我的命，噬魂剑反噬，玄冰螭随时会夺舍。死在这里，至少能结束轮回。”
“可你哥不是这么教你的。”林逸突然抬头，目光锐利，“他拼死护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儿自我了断。”
吴晨曦一怔。
“你说你是大家的锚？”林逸撑着剑站起来，“那我问你，锚是沉下去让人拉的，还是自己松开绳子，让所有人都漂走？”
她没说话。
“你不是非死不可。”林逸一步步走近，“你只是没选对路。这一刀，不该你来砍。”
他猛地冲向高塔。
吴晨曦想追，却动不了。镜面像锁链一样把她钉在原地，无数个“她”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手腕、心口。
“你该死。”小女孩哭着说。
“你早该结束。”持刀的少女掐得更紧。
“别救她。”吃人肉的那个笑了，“救了她，世界崩；不救，人心死。你选哪个？”
她喘不过气，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她快要昏过去时，塔顶传来一声巨响！
林逸撞上了举剑的吴晨曦。
两人滚倒在地，剑飞出去，插进镜面，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那裂缝像血管一样搏动，开始渗出黑雾。
“你干什么！”塔上的吴晨曦怒吼。
“我不让你死。”林逸死死抱住她，“这一刀，我替你砍。”
他抓起剑，反手往自己胸口捅了进去！
吴晨曦猛地睁眼。
脚下的镜面开始晃动，四周的“她”发出尖锐的嘶吼，像是被撕裂。林逸的身影在塔顶渐渐模糊，鲜血从他胸口涌出，顺着裂缝流入整个镜像世界。
黑雾退散。
镜面映出的画面变了——不再是她的过往，而是一幕全新的景象：她和林逸并肩而立，剑光与火焰交织，宁红夜在念咒，顾清寒在结印，陈晓琳展翼升空。他们没死，也没有牺牲，而是……破了局。
“不可能！”墙角的小女孩尖叫。
“这不是结局！”持刀的少女怒吼。
“这是……另一种选择。”吴晨曦喃喃道。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还在流血的伤口，忽然笑了：“原来，我不一定要选一个死法。”
她拔出噬魂剑，剑身上的裂痕竟开始缓缓愈合。
“既然你们都想让我死。”她一步步走向高塔，“那我偏要活给你们看。”
她纵身跃起，一脚踹开塔门。
林逸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剑，但还活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你来得正好……这剑……太重了……我举不动……”
吴晨曦拔出剑，鲜血喷涌而出，她直接把剑插进地面：“你傻不傻？替我死？我哥要是知道，非从轮回里爬出来揍你。”
“可我……不想看你死。”林逸喘着气，“你死了，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吴晨曦低头看他，忽然伸手抹了把他的脸：“你记住，下次要替我死，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她转身，举起噬魂剑，对准镜心。
“这一剑，不是自尽。”她低喝，“是破镜！”
剑光炸裂！
整个镜像世界剧烈震颤，四面八方的“她”开始崩解，尖叫着化作黑烟。地面裂开，天空破碎，高塔倒塌。
可就在镜面即将彻底碎裂时，一道冰影从裂隙中穿入。
是玄冰螭。
她没有实体，只是一缕意志，半透明，像雾。她一出现，镜面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排斥她。
“心魔不得入内。”镜中传来冰冷的声音。
“我不是外物。”玄冰螭站在吴晨曦身边，声音平静，“我是她的一部分。她的恐惧、她的恨、她的执念，全在我身上。”
她伸手，触碰镜面。
镜面剧烈震动，映出一幕旧景——吴晨曦被玄衣使逼到绝路，玄冰螭从她体内冲出，以本体挡下致命一击，魂魄碎成千片。
“你护过她。”镜中声音迟疑了。
“我也被她护过。”玄冰螭回头，看了吴晨曦一眼，“她从没把我当工具。”
吴晨曦愣住了。
她记得那一战，但她只记得自己赢了，却不记得玄冰螭替她死过。
“所以……你一直在我体内？”她问。
“我一直是你。”玄冰螭淡淡道，“你拒绝融合，是因为怕失去自己。可真正的你，从来不怕失去。”
镜面开始浮现双重影像。
一边是吴晨曦独自站在塔顶，举剑自尽，世界崩塌。
另一边是她和林逸并肩而立，玄冰螭盘绕肩头，剑与火共鸣，镜面轰然碎裂。
“双生抉择。”玄冰螭低语，“不是选谁死，是选谁一起活。”
轰——！
整个镜像空间炸开。
吴晨曦猛地睁眼，回到了现实。
她还在火冰之门前，手还举着剑，右臂的黑鳞退到了手背，脸上的异色也消失了。林逸倒在她脚边，胸口插着剑，但还在喘气。
顾清寒冲上来扶住她：“你回来了？”
宁红夜盯着眉心嵌入的轮回锁残片，嘴唇发白：“双生……双生……”
陈晓琳躺在林逸怀里，半边身体已经琉璃化，眼睛闭着，但呼吸平稳。
吴晨曦低头看林逸，一把扯出他胸口的剑，鲜血喷涌，她直接撕了衣角按住伤口：“谁让你替我死的？啊？谁给你的权力？”
林逸咳了口血，笑了：“你不是……说我该问你……答不答应吗……”
吴晨曦一拳砸在他肩上：“下次再这样，我真不管你了。”
她抬头，看向那扇门。
门还在，火与冰交织，但不再扩张。门后的虚空里，那只半冰半火的手消失了。
可她知道，那女人还在。
“你终于来了。”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止一句。
后面还有一句。
“我们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