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嘴角那点白沫刚冒出来，苏瑶立刻伸手抹了一下。手指沾了湿意，她凑近看，不是血，也不是药性发作的痕迹。孩子只是唾液多了些，呼吸虽然浅，但节奏稳了下来。
她把小宝往怀里搂紧了些，手探进他后背试了试体温。皮肤不凉也不烫，和正常时候差不多。她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厉霆琛。
厉霆琛正盯着她，眼神没动。他蹲在五宝旁边，一只手搭在孩子肩上，另一只手还保持着要扶人的姿势，像是刚才那一瞬也吓到了。
“没事。”苏瑶低声说，“就是吓狠了，反应过来了。”
厉霆琛没应声，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西装外套，抖了抖灰，轻轻盖在小宝身上。
苏瑶摸出随身的急救包，是之前逃亡时一直带着的。拉链有点卡，她用没受伤的左手使劲拉开，里面的东西还算齐全：纱布、碘伏棉片、绷带、剪刀。
她先拿出一片棉片，撕开包装，给二宝擦手肘。二宝咬着嘴唇，没喊疼，但肩膀微微发抖。她动作放轻，避开破皮的地方，只清理周围。棉片染了点灰，看不出血色。
“疼就说。”她说。
二宝摇头：“还能忍。”
三宝坐在一旁，膝盖上的伤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但边缘还有渗液。苏瑶拿新的棉片给他处理，一边问：“有没有觉得头晕？”
三宝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
她点点头，撕开一块纱布，垫在他膝盖上，再用绷带绕了几圈固定。绑的时候她注意到三宝的手一直攥着裤边，指节泛白，知道他是强撑着不表现出来。
四宝坐在最边上，手腕那圈红痕比刚才更深了。苏瑶轻轻按了一下，孩子吸了口气。
“冷敷一下。”她说。
厉霆琛立刻起身，走到不远处一个破损的冷藏箱旁。那是绑匪留下的，里面食物早就被翻乱，但他找到一小块还没化透的冰，用干净布包住递过来。
苏瑶接过，敷在四宝手腕上。孩子身体一颤，随即放松下来。
“别太久。”她说，“敷十分钟就停。”
五宝靠在厉霆琛怀里，眼睛半闭。他没外伤，但脸色还是白的。厉霆琛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像在哄睡。
“他想闭眼。”厉霆琛说。
“别让他真睡。”苏瑶提醒，“刚才小宝那样，不能再出意外。”
厉霆琛点头，低头对五宝说：“醒着，听妈妈说话。”
五宝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大宝一直没说话，坐在角落看着弟弟妹妹。他脸上有擦伤，但不严重。苏瑶走过去，打开碘伏棉片递给他：“自己擦一下。”
大宝接过，低头处理伤口。他动作很稳，像是习惯了这些事。
苏瑶看着他，心里一阵发紧。这孩子才多大，就已经学会自己扛了。
她回到小宝身边，把他上衣领口拉了拉，防止风灌进去。小宝眼皮还在颤，但意识清楚了，能握住她的手指。
厉霆琛这时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他手里拿着一块纱布，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右手。
“你这个伤得包。”他说。
苏瑶本能想抽手：“先顾完孩子再说。”
“都处理完了。”厉霆琛声音不高，“轮到你了。”
她没再动，任由他把棉片贴在虎口裂开的地方。触感有点凉，刺激得她手指抽了一下。
厉霆琛没说话，一层层缠上纱布，动作很慢，怕勒到她。包好后，他没松手，而是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以前没人教过你急救？”他问。
“自学的。”她说，“有一次三宝发烧，烧到抽搐，附近没医院。我只能照着网上的视频学怎么降温、怎么判断情况。”
厉霆琛手指顿了一下。
“后来呢？”
“挺过来了。”她看着五个孩子，“每次出事，我都告诉自己，不能倒。只要我还能动，就得把他们护住。”
厉霆琛沉默了很久。他低头看着她包扎好的手，又抬眼看她脸。她眼下有青黑，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可眼神一点没软。
“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强。”他说。
苏瑶没回应这句话。她只是转头去看孩子们。二宝靠着四宝，两人头挨着头，都没睡，但明显撑不住了。三宝坐得笔直，像是怕一放松就会闭眼。五宝在厉霆琛怀里，呼吸渐渐平稳。
“他们需要休息。”她说。
“不能让他们彻底睡。”厉霆琛明白她的意思，“刚才的情况不能再发生。”
苏瑶点头。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哼歌。声音有点哑，但调子稳。《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第一句刚出口，大宝就跟着哼了起来。
二宝抬起头，接着是四宝。三宝抿了下嘴，也小声加入。五宝耳朵动了动，眼皮掀开一条缝，张嘴跟上。
歌声不大，但在空旷的甲板上散开。海风把声音吹得断断续续，但他们一直没停。
厉霆琛听着，慢慢把手放在苏瑶肩上。她没躲，也没动。
“这些年，你一个人。”他说。
“是。”她接话，“没人知道我在哪，也没人找我。”
“我找了。”
“太晚了。”
“现在我来了。”
“然后呢？等事情过去，你又要回你的世界？”
“不会。”他说，“这次我不走了。公司可以放，项目可以停，但我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的视线。”
苏瑶侧头看他。他脸上有道划痕，是刚才打斗时留下的，血已经干了。他的眼睛很亮，不像在说场面话。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左手伸过去，轻轻碰了碰五宝的脸颊。孩子对她笑了笑。
厉霆琛依旧握着她的右手。他的掌心有茧，碰着纱布有些粗粝。
远处传来螺旋桨的声音。直升机一直在天上盘旋，灯光扫过海面，偶尔照亮甲板一角。但它始终没降下来。
“他们在等信号确认。”厉霆琛说，“下面可能还有残余的人没清干净，飞行员不敢贸然落地。”
苏瑶点头：“那就等。”
她靠在护栏上，把小宝抱得更紧了些。其他孩子慢慢安静下来，歌声停了，但彼此挨着，谁也没想分开。
厉霆琛脱下外衣，重新披在她肩上。这次她没推。
“你冷吗？”他问。
“还好。”她说，“就是累。”
“撑住了。”他低声说，“剩下的交给我。”
她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时间一点点过去。海风没停，但孩子们的身体不再发抖。二宝靠在四宝肩上，眼睛闭着，呼吸均匀。四宝也快撑不住了，头一点一点。三宝还在硬撑，可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厉霆琛伸手，把五宝轻轻抱到苏瑶另一边。五宝迷迷糊糊往她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你也闭会儿眼。”他说。
“不行。”她摇头，“我得看着他们。”
“我就在这。”他说，“我盯着。”
苏瑶没再坚持。她把头靠在护栏上，眼睛闭着，但睫毛时不时颤一下，说明她没真睡。
厉霆琛看着她，一只手搭在她未受伤的手上。他的目光扫过五个孩子，确认每个人都安稳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直升机的声音又近了些。
他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甲板边缘的栏杆上。
苏瑶突然睁开眼。
“小宝。”她轻声叫。
小宝在她怀里动了下，没醒。
她伸手摸他额头，温度正常。又探了探鼻息，平稳。
她松了口气，重新闭眼。
厉霆琛低头看她，发现她眼角有一点湿。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