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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在茫茫大海上,在一艘能源耗尽、随波逐流的潜水舱顶部,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号”。这听起来如同最绝望的疯人呓语。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天空那病态的光线缓慢推移,昭示着白昼的流逝。海浪不知疲倦地起伏,将小小的潜水舱和趴在顶部的三人如同玩具般抛掷。干渴、饥饿、伤口发炎的灼痛,以及那种无所不在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辐射和未知粒子带来的隐约刺痛感,都在持续消耗着他们本已濒临极限的精力。
陈启明最先崩溃。他蜷缩在舱盖一角,抱着头,时而低声啜泣,时而对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发出无意义的咒骂,精神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林舒宜紧抿着干裂的嘴唇,努力保持着清醒。她将最后一点水分成三份,严格控制着饮用的间隔。她不时查看李在允的状况,他的体温高得吓人,伤口在恶劣环境下恶化的速度超乎想象,但他始终紧闭双眼,眉头紧锁,仿佛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用于对抗身体的痛苦和维持意识的清醒。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始终死死攥着那枚幽蓝呼吸的U盘。
他到底在等什么?那个“信号”会以何种形式出现?K留下的“方舟”,又会是什么?
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内心。
黄昏降临得毫无征兆。天空那些电路板般的纹路非但没有随着日光减弱而黯淡,反而开始散发出一种幽幽的、如同磷火般的苍白光芒,将海面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那种低沉的、非自然的嗡鸣声似乎也变得更具穿透力,直接钻进人的脑髓。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如同死去的李在允,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急剧收缩,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专注和……期待。
“来了。”他声音嘶哑,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声音。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们手中,那枚一直只是微弱呼吸的U盘,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的蓝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扭动,甚至穿透了李在允紧握的指缝,将他的手掌映照得如同透明的蓝玉!
与此同时,远处,在那个海图标记的坐标方向,原本空无一物的海平线上,一道巨大的、接天连海的幽蓝色光柱,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
那光柱并非纯粹的能量,其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密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奔涌、闪烁,构成复杂而庞大的立体结构!光柱穿透了天空中那些发光的诡异云层,仿佛一根巨大的钉子,将天与海钉在了一起!
嗡鸣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仿佛整个世界的背景噪音都汇聚于此!
“眼睛……睁开了……”陈启明呆呆地望着那奇迹(或者说噩梦)般的景象,忘记了恐惧,只剩下彻底的茫然。
李在允挣扎着,用右臂撑起身体,看着那巨大的蓝色光柱,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狂热的、扭曲的笑容。汗水、血污和那诡异的蓝光交织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窥见神迹的恶鬼。
“导航信标……”他喘息着,眼神灼亮,“K……果然留下了‘钥匙’和‘门’!”
那巨大的蓝色光柱持续了约莫一分钟,随后开始缓缓收缩、变淡,最终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暮色与海雾之中。
海天之间,重归死寂。只有那枚U盘的光芒,也渐渐恢复了之前那种平稳的呼吸节奏,但指向性却异常明确——它微弱的光芒,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稳定地指向刚才光柱出现的方位!
“在那边……”林舒宜望着光柱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那不是希望之光,那光芒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秩序感,如同深渊的入口在眼前洞开。
李在允顺着U盘指引的方向望去,海面上,除了起伏的波浪,依旧空无一物。
没有“方舟”。
只有指引,没有道路。
他脸上的狂热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混合着痛苦与算计的冷静。
“信标只是坐标。”他低声道,像是在对林舒宜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方舟’不会自己开过来。我们需要……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空旷死寂的海面,最终,落在了精神恍惚的陈启明身上,然后又移回到林舒宜脸上。
那眼神,让林舒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待结束了。
狩猎,开始了。
在这片被“涅盘”污染的海域上,找到一艘能带他们去往“方舟”的船。无论那艘船……现在属于谁,或者是什么。
李在允将U盘小心地收好,然后用未受伤的手,艰难地握住了之前带上潜水舱的、那把锈迹斑斑的消防斧。
他看向远方,那里是信标指引的方向,也是未知与危险潜伏的深渊。
“看来,”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我们得亲自去‘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