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敲门”。
李在允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林舒宜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在这片死寂的、被未知笼罩的海域,“敲门”意味着主动踏入黑暗,去寻找可能存在的、同样被“涅盘”侵蚀的船只,面对那些进化中的怪物和无法预料的危险。
陈启明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彻底的绝望:“找船?我们划着这个破舱盖去找船?还是游过去?你疯了!”
李在允甚至没有看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U盘那稳定指向的幽蓝光芒,以及远处信标消失的海域。高烧和伤痛让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但那双蓝眼睛里的光芒却如同淬火的冰,冷静得可怕。
“不需要我们去找。”他声音低沉,因虚弱而有些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信标……不只是给我们看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也似乎在倾听这片死海的回响。
“‘涅盘’在重构一切……信号、网络、甚至……生物的感知。信标出现,就像在黑暗的森林里点亮了篝火……该看到的‘东西’,一定会看到。”
他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预言——
“嗡……”
一种不同于之前背景嗡鸣的、更加低沉且富有规律的声音,从水下隐隐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某种……机械运转的质感。
有东西在靠近!
陈启明瞬间噤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林舒宜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握紧了身边的金属船桨,目光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在允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首期待已久的乐章。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不是生物游动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潜航器的推进器!
片刻之后,在距离他们潜水舱约百米外的海面上,海水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个黑灰色的、流线型的金属艇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破开水面,缓缓升起!
那是一艘小型潜艇!长度不过十几米,造型简洁而充满科技感,表面没有任何明显的国籍或组织标识,只有哑光的涂层,在昏暗的天光下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它的舱盖紧闭,静默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条窥伺的金属鲨鱼。
是敌是友?还是……另一种形态的“被覆盖者”?
林舒宜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看向李在允,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冷静地打量着那艘突然出现的潜艇,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评估和算计。
“它……它是什么?”陈启明声音发颤。
“交通工具。”李在允言简意赅地回答。他挣扎着,试图站起身,但虚弱的身体让他踉跄了一下。林舒宜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他借力站稳,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艘潜艇。“看来……‘篝火’引来的,不全是野兽。”
他的话音刚落,那艘潜艇靠近顶部的某个部位,突然亮起一盏柔和的白色指示灯,闪烁了三下,然后稳定地亮起。同时,一阵轻微的液压声传来,潜艇中部的舱盖缓缓向上旋开。
里面没有人出来。只有敞开的、黑洞洞的入口,仿佛在无声地邀请(或者说,命令)他们进入。
是陷阱吗?
陈启明吓得连连后退:“不能进去!里面一定有怪物!”
李在允却反手紧紧抓住林舒宜扶着他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那敞开的舱口,又看了看手中U盘那稳定指向潜艇方向的幽蓝光芒。
“这是……唯一的‘路’。”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赌一把。”
他不再犹豫,示意林舒宜扶着他,朝着潜艇的方向,迈出了脚步。每走一步,他肩颈处的伤口都因牵扯而渗出更多的血珠,脸色也更加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陈启明看着他们真的要进入那诡异的潜艇,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但眼见两人离潜水舱越来越远,而身后的海面空旷得令人窒息,他最终还是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跟了上去。
靠近潜艇,更能感受到它冰冷的金属质感和完美的工业设计。舱口内部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灯光柔和的短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类似消毒水和臭氧的干净气味,与外面污浊的海风形成鲜明对比。
李在允在林舒宜的搀扶下,率先踏入了潜艇。陈启明紧随其后,几乎是滚了进去。
就在三人全部进入的瞬间,身后的舱盖发出一声轻响,迅速而无声地闭合、锁死。
内部灯光稳定地亮起,照亮了一个简洁到几乎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驾驶舱。控制台屏幕亮着,显示着复杂的航行数据和外部环境参数,但……空无一人。
自动驾驶?
林舒宜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他们三个活人(如果李在允此刻的状态还能算“活蹦乱跳”的话)和机器运转的低鸣,再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李在允却似乎松了口气,他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看向主控制台,屏幕上自动切换,显示出了一条清晰的航线,终点正是海图上那个“眼睛”漩涡的坐标!
“看,”他指着屏幕,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和冰冷的嘲讽,“‘方舟’……派来的‘摆渡人’。”
潜艇开始轻微震动,推进器启动,带着他们,向着信标指引的、未知的目的地,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窗外,是幽暗的深海。
而他们,正主动驶向一个被精心安排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