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源自浅坑漩涡的吸力,如同无数只无形的、冰冷的鬼手,死死攥住了云知微和沈砚的生命本源,要将他们拖入那幽暗未知的深渊!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生命力被疯狂抽取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以及灵魂被撕扯的无声哀鸣。
“不——!”
云知微发出绝望的嘶吼,双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冻土,指甲崩裂,鲜血淋漓,却根本无法抵抗那沛然莫御的力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模糊,身体在变得轻盈、空洞,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飞灰,被那漩涡彻底吞噬!
而身旁的沈砚,状况更为糟糕!他本就油尽灯枯,全靠那虎符血晶与铃渊寒气形成的诡异平衡吊着一口气,此刻在这狂暴的生命抽取下,那微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他心口的幽蓝烙印疯狂闪烁、明灭,仿佛随时会崩溃!通过血泪蛊链接传来的,是他生命如同决堤洪水般奔涌流逝的恐怖感觉!
他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就在她眼前!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穿了云知微几乎要被抽空的意识!
不能!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兄长用指骨换来的三个月生机,不能就这样瞬间化为乌有!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混合着滔天的悔恨与不甘,猛地从她濒临枯竭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她竟然顶着那恐怖的吸力,猛地向前一扑,用自己残破的身体,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了昏迷不醒的沈砚!
“要死……一起……”她将脸埋在他冰冷僵硬的颈窝,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如同誓言,又如同诅咒。
或许是她的举动触动了什么,或许是两人生命气息在这极致危机下的交融产生了奇异的变化,那疯狂抽取生命力的吸力,骤然……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
“哗啦啦——!”
一阵沉重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铁链拖曳声,猛地从那幽暗的漩涡深处传来!紧接着,数条粗如儿臂、闪烁着幽黑金属光泽、表面刻满诡异符文的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般,猛地从漩涡中激射而出!
这些锁链的目标,并非云知微,而是……她怀中的沈砚!
它们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瞬间缠绕上了沈砚的四肢、脖颈、腰身!那锁链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幽黑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吸力更加阴冷、更加邪恶的束缚之力,轰然爆发!
“呃啊——!”
沈砚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深入骨髓灵魂的束缚之痛刺激得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的身体被锁链猛地勒紧、提起,四肢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角度,皮肤瞬间被勒得青紫,甚至隐隐有骨裂之声传来!
“放开他!!”云知微目眦欲裂,死死抱住沈砚的身体,试图与那锁链的力量抗衡!可她的力量在那幽黑锁链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锁链猛地回缩,带着沈砚的身体,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迅疾无比地……投向那深不见底的漩涡!
“不——!!!”
云知微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双手死死抓住沈砚的一片衣角,整个人也被那巨大的拖拽力带得向前扑去!
“刺啦——!”
衣帛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渊底显得格外刺耳。
云知微手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布料,而沈砚的身影,已然被那数条幽黑锁链拖拽着,彻底没入了那旋转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漩涡在她眼前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那恐怖的吸力与锁链,如同出现时一般突兀地……消失了。
浅坑依旧,只是坑底那个漩涡,颜色似乎变得更加幽深,旋转的速度也缓慢了许多,仿佛吃饱了的巨兽,陷入了沉睡。
万籁俱寂。
只有云知微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渊底回荡。
她瘫倒在冰冷的土地上,手中紧紧攥着那片从沈砚身上撕扯下来的碎布,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吞噬了沈砚的漩涡,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他……被拖走了……
被那来自深渊的锁链……拖进了未知的绝地……
就在她的眼前……
而她,无能为力。
甚至连跟随他一起堕入那深渊,都做不到。
“啊……啊啊啊——!!!”
压抑到了极致的悲恸与绝望,终于冲破了所有的堤防,化作了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一声接一声的、凄厉而疯狂的嚎哭!她用手狠狠捶打着冰冷的地面,拳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冻土,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那心脏被生生挖走的、无尽的空虚与剧痛!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每一次,在她刚刚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刚刚抓住一点可怜的希望时,命运总会以最残酷的方式,将她重新打入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兄长死了,死因成谜。
沈砚……如今也被这诡异的深渊吞噬,生死未卜。
而她,被独自留在这冰冷的绝地,带着满身的伤痛和那该死的、依旧清晰存在的血泪蛊链接!
链接……还在!
云知微猛地止住了哭声,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感知着那血泪蛊的链接!
还在!还在!
虽然变得极其微弱,极其飘忽,仿佛随时会断裂,但它确实还在!如同一条跨越了空间阻隔的、无形的丝线,依旧连接着她和那漩涡之后的沈砚!
通过这链接,她还能隐约地“感觉”到他的存在!那不是生命蓬勃的波动,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仿佛被冻结、被封印的……沉寂状态?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
他还“活着”……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
但这个认知,并未带来丝毫安慰,反而让她更加恐惧。那锁链,那漩涡之后,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在那里,正在承受着什么?
她挣扎着爬起身,踉跄着冲到那浅坑边缘,死死盯着那幽暗旋转的漩涡。
她要下去!她必须下去!无论下面是什么,是刀山火海,是无间地狱,她都要下去!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受苦!哪怕……只是去确认他的死亡!
然而,当她试图靠近那漩涡时,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无形屏障,猛地将她弹开!那屏障的力量,与之前埋葬下去的兄长指骨散发出的白光,同出一源!
是兄长的力量!他在阻止她进入?!
为什么?!兄长既然让她“信他”,让她“护他”,为何又要在此设下屏障,阻止她去救他?!难道这漩涡之后,真的是连兄长都认为她绝不能踏入的绝地吗?!
“兄长……为什么……你到底……留下了什么……”云知微无力地跪倒在屏障之外,额头抵着那无形的墙壁,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滑落。
绝望,如同这铃渊底部永不散尽的寒意,一点点地,渗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的心脏,她的灵魂。
她出不去这铃渊(那陡峭的冰壁,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攀爬)。
她也进不去那漩涡。
她被困在了这里。
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囚徒,守着一个吞噬了她所有希望的深渊入口。
而那通过血泪蛊链接传来的、沈砚那死寂般的“存在”感,成了这囚笼中,唯一陪伴她的、也是最残酷的……刑具。
她不知道那漩涡之后是什么。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她不知道那三个月的生机,是否还存在。
她只知道,她失去了他。
再一次,以最猝不及防、最无能为力的方式。
冰寒,重新笼罩了渊底。
云知微蜷缩在浅坑旁,怀中紧紧抱着那片沈砚留下的碎布,如同抱着他最后一点微弱的余温。
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幽暗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像是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又像是在……陪伴一场无声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