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运-20运输机轰鸣着降落在瑙鲁岛上那片被紧急平整出的简易跑道上,颠簸了十多个小时的航程终于结束。
舱门打开,热带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王卓踏上了这座遍布白色磷酸盐矿的珊瑚岛。
早已等候在此的郑和快步迎上,他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但精神矍铄。
寒暄过后,郑和指着岛上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到绿色植被的景象,忍不住疑惑地问道:“驸马爷,您可算来了。恕下官直言,这小岛贫瘠不堪,除了堆积如山的鸟粪,几乎别无长物。这些……这些秽物,真能如您所言,化作滋养禾苗的‘化肥’?”
王卓看着眼前这片在后世被称为“白色黄金”的矿藏,不禁笑了起来,拍了拍郑和的肩膀:“三宝太监,你放心,此物看似不起眼,却是实实在在的‘绿色黄金’!它富含庄稼急需的磷元素,乃是制造高效化肥的核心原料。有了它,我大明的粮食产量方能更上一层楼,真正的天下粮仓,根基就在于此!”
说完,王卓顾不上长途飞行的疲惫,立刻指挥随行人员以及郑和麾下的水手、工兵,紧急清理、平整出更大一片坚实的场地。在确保安全无误后,他启动了指南针,在一片微光中建立了稳定的临时时空坐标。
下一刻,王卓已站在了现代时空,“东大”有关部门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里。
“谭局,瑙鲁已经拿下!坐标稳定,前期勘察确认矿藏丰富且易于露天开采。”王卓开门见山,向谭局长汇报,“我这次回来,就是需要尽快组织一支精干的地质勘探和采矿团队,携带必要的重型机械设备,过去立刻开展规模化开采。”
“好!太好了!”谭局长闻言,兴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这可真是个战略性的突破!这样一来,不但能彻底解决明朝那边农业升级的化肥缺口,我们这边推进生态农业,减少对工业化肥的依赖,底气也更足了!你这是立了大功啊,王卓同志!”
然而,王卓的脸上却不见太多喜色,反而流露出一丝忧虑:“谭局,好消息是好消息。但我看着瑙鲁岛上那看似无边无际的鸟粪矿,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这毕竟是历经万年积累的自然矿藏,总有挖完的一天。到那时候……”
谭局长闻言,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种看透发展规律的从容笑容:“你啊,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太远。发展的问题,要在发展中解决。等到瑙鲁的鸟粪石开采殆尽,那至少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到那时候,以我们支援和明朝自身的学习能力,其基础的化工产业体系想必已经建立起来,利用煤炭、磷矿石等原料合成化肥的技术应该已经成熟,可以实现自给自足。”
“至于我们这边的生态农业,几十年的科技发展,谁能预料又会诞生多少新技术、新方法?我们把握好当下,走稳眼前的每一步,就是为未来负责的最好方式。”
听到这番高屋建瓴的见解,王卓心中的一块石头暂时落了地。他犹豫了片刻,决定将另一件沉重的心事和盘托出。
他提到了那位医学专家看似无心实则意味深长的提醒,以及自己在凤阳的所见所感,最后明确说出了自己关于 “放缓明朝工业化步伐” 的思考和打算。
谭局长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而深沉。待王卓说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王卓啊,你能主动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有勇气提出来,这很好,真的很好。”谭局长的语气带着赞赏,也带着一丝凝重,“其实,我们这边的专家团队,通过对你传回数据的分析和社会模型推演,早就意识到了改革即将进入深水区,社会承受力接近临界点。 ”
“民众的思想观念、基层的组织架构,远远跟不上你们在上层推动的技术和制度变革的速度。这种脱节,如果继续被急功近利的情绪主导,忽略结构性调整和人文关怀,迟早会引发系统性的风险,导致前功尽弃。”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王卓:“你既然自己悟到了这一层,并且愿意主动调整策略,这是极其负责任的表现。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忘初心,牢记自己的历史使命,无论你接下来选择怎么做,是快是慢,是直行还是迂回,国家和组织,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王卓听到这番话,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感动,所有的忐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坚定的力量。
他忽然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道:“谭局,那位医学专家……他当时的那番提醒,是不是……是不是您特意安排的?”
谭局长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带着几分神秘的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悠悠说道:“我们选派过去的每一位援建专家,都是经过严格政治审查和精挑细选的。他们不仅专业能力过硬,政治觉悟和思想洞察力也同样可靠。 再说了,你一个搞计算机的程序员,都能在那边操盘一个帝国的改革转型,我们一个拥有博士学位、经历过系统社会科学熏陶的医学专家,懂一点经济规律和政治哲学,难道很稀奇吗?”
王卓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彻底“败退”了。但他心里清楚,前路虽然更具挑战,但方向已然明晰,他并非孤身一人。
“我明白了,谭局。我这就去协调人员和设备,尽快出发!”王卓挺直了腰板,信心重新变得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