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悬浮于天际,昔日银白的光辉已被一层不祥的、缓慢蠕动的暗金色能量雾霭所笼罩。那新生的“噬渊者”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荆棘触须的心脏,在月表微弱搏动,散发着混乱而强大的规则侵蚀力场。理事会舰队早已狼狈逃离,留下死寂的太空和地面上无数惊魂未定的目光。
星槎号舰桥内,气氛凝重如铁。击退强敌的短暂轻松早已被这更诡异、更不可控的诞生彻底驱散。导航核心上,那代表“种子”最终目的地的光点依旧稳定,但其旁侧那个新生的、微弱闪烁的、指向月球的分支箭头,却如同一个不断滴答作响的倒计时炸弹,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种子……为什么会指向它?”艾米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与警惕,“那东西是吞噬负熵核心诞生的怪物!”
陈时紧盯着传感器传回的、关于“噬渊者”的混乱数据流,眉头紧锁:“不完全准确。它的能量签名极其复杂……核心确实有负熵的混沌与腐朽特性,但外层包裹、甚至渗透其内部的,是那些月球觉醒者强烈的集体意志——愤怒、不甘、求生欲,甚至……保护欲?(对地球方向)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极不稳定的方式共生。”
他放大一段能量频谱:“看这里……‘种子’产生反应的频率,并非指向负熵部分,而是与那层人类意志的波动产生了极其细微的谐共振。就像……就像看到了一个走入极端歧路、却依旧保留着一丝本源的‘兄弟’?”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我们需要做出决定。”陈时的目光扫过沈余和艾米娜,“是按照原计划,前往‘种子’标注的最终坐标,完成编译?还是……冒险接触‘噬渊者’,弄清楚‘种子’产生反应的原因?后者风险极高,它可能攻击我们,也可能其内部的人类意志早已被污染或吞噬。”
前往最终坐标,看似是最稳妥、最符合最初目标的选择。但“噬渊者”就像一个埋在家门口的定时炸弹,其未来演变无法预测,可能与熵魔产生更可怕的互动,也可能被理事会再次利用。
冒险接触,则可能获得关于“负熵”、关于编译另一面的关键信息,甚至有一丝微小机会引导或帮助其中的人类意志,但更可能引火烧身,耽误甚至毁掉“种子”的使命。
这是一个关乎整个文明未来的战略抉择。
沈余闭上眼睛,指尖轻触导航核心,意识再次与那“种子”的光之符号深度连接。她不再询问,而是感受。感受那分支箭头传递来的、并非清晰的指引,而是一种深沉的悲悯、遗憾,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熟悉感……
那感觉……竟然与她融合的“母体”根基,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难道……“噬渊者”中的人类意志,其核心与“母体”乃至议会早期那些禁忌实验有关?那些被议会抛弃、扭曲的牺牲品,其残存的集体意识,在绝望中与负熵结合,形成了这个怪物?
如果真是这样,那它或许并非纯粹的敌人……
就在这时,星槎号的远程传感器捕捉到月球“噬渊者”的新动向——几条较小的暗金触须,并未攻击或防御,而是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向了月球表面那些在之前攻击中幸存下来的、未被吞噬的避难所外部设施,用一种看似笨拙却带着奇异温柔的方式,轻抚着那些建筑,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守护着什么?
这一幕,与它那恐怖的外表和散发的腐朽力场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它在……保护残留的设施?”艾米娜惊讶道,“里面还有幸存者?”
这个发现瞬间改变了天平!
如果“噬渊者”内部的人类意志仍然占据一部分主导,甚至还在试图保护同胞,那么他们就不能简单地将其视为怪物而抛弃!
“也许……‘种子’的反应,正是一种提示?”沈余睁开眼,目光坚定,“提示我们,编译‘重生’的道路,或许并非只有一条完美的坦途。接纳并尝试转化‘错误’与‘歧路’,也是‘重生’的一部分?就像……就像我体内平衡的净界毒素一样?”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但结合“种子”的表现和眼前的景象,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我同意尝试接触。”陈时最终表态,技术官的理性让他倾向于获取更多信息,“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和撤离方案。一旦情况不对,立刻跃迁离开,前往最终坐标。”星槎号经过修复和“种子”共鸣强化后,短途跃迁能力已恢复。
计划商定。星槎号开始小心翼翼地向月球方向靠近,同时全功率开启防护力场,所有武器系统处于随时激发的临界状态。沈余则全力运转“种子”的力量,散发出温和的、试图与那人类意志共鸣的频率。
随着距离拉近,“噬渊者”那庞大的躯体带来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无数扭曲的触须在虚空中缓缓摆动,暗金色的能量雾霭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星槎号的共鸣频率似乎到了效果。“噬渊者”没有立刻攻击,反而那庞大的能量波动出现了一丝好奇般的涟漪。几条触须缓缓伸向星槎号,但在距离舰体数公里处停下,尖端微微晃动,像是在试探。
沈余深吸一口气,通过星槎号的放大器,将一道凝聚了她善意、询问以及“母体”那丝熟悉共鸣的意念,传递过去:
“我们感知到你们的挣扎……我们并非敌人……我们能否谈谈?”
意念传出后,是令人窒息的漫长等待。
“噬渊者”的触须停滞在空中,表面的暗金色光芒急促闪烁,内部的能量涌动变得更加剧烈,仿佛有两个不同的意识正在激烈争夺控制权。
突然,所有的触须猛地收回!那庞大的能量体剧烈扭曲,发出一阵混合了痛苦与愤怒的咆哮!
一道混乱的、破碎的意念猛地砸向星槎号:
“离开……快离开……它要醒了……真正的……‘饥渴’……”
紧接着,那原本还带有一丝人性波动的能量签名骤然变得冰冷、空洞、充满了最原始的吞噬欲望!暗金色的触须瞬间被染上了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智冻结的虚无黑色,如同熵魔的颜色!它们不再试探,而是如同无数支离弦的利箭,带着侵蚀规则的恐怖力量,直刺星槎号!
“噬渊者”内部的人类意志,似乎只是短暂占据上风的副人格!而那源自负熵核心的、真正的混沌意识,即将彻底苏醒!
“紧急规避!最大推力!”陈时嘶吼着拉满操纵杆!
星槎号引擎爆发出刺目光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波触须的攒射!但更多的触须如同狂舞的噩梦,席卷而来!
“跃迁!立刻跃迁!目标:最终坐标!”沈余当机立断!接触计划彻底失败,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导航核心光芒大盛,远方的空间开始褶皱。
然而,就在跃迁通道即将打开的瞬间,一条最为粗壮、完全化为虚无黑色的主触须,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速度,猛地缠绕住了星槎号的舰尾引擎部!
恐怖的规则侵蚀力瞬间爆发!引擎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脆化、崩解!
跃迁进程被强行打断!警报声响彻全舰!
警告!跃迁引擎遭受不可逆损伤!空间稳定器失效!
星槎号被那巨大的触须死死拖住,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被一点点拉向那月球表面张开的、如同无底深渊般的能量巨口!
跃迁引擎被毁!星槎号被“噬渊者”本体捕获拖拽!如何逃脱?那苏醒的混沌意识究竟有多恐怖?“种子”对最终坐标的指引会否因引擎损坏而失效?真正的绝境,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