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林家演武场。**
破碎的擂台早已被连夜修复,重新铺就的玄铁板在清晨微凉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试图掩盖七日前的血腥与狼藉。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被浓重的药草气息驱散了不少,却依旧无法彻底抹去那场惨烈对决留下的无形印记。
演武场周围,人山人海。比之七日前的季度小比开幕,人数只多不少!无数道目光,或敬畏、或好奇、或忌惮、或怨毒,都聚焦在中央那座巨大的擂台上。
今日,是季度小比半决赛的日子。
本该是四强争锋,角逐魁首的巅峰之战。
然而此刻,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原因只有一个——那个本该躺在病榻上、甚至可能重伤不治的身影,此刻,正站在了擂台的边缘。
林昊。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粗布劲装,却依旧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惨烈。左臂被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绷带上还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久病初愈,额角甚至能看到细密的冷汗。他的呼吸刻意放缓,却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每一次吸气,那紧抿的唇线都会微微绷紧,显然在强忍着体内翻腾的剧痛。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如同历经劫火淬炼的寒星,燃烧着不屈的意志和一丝深藏的疲惫。
他一步步,踏着新铺的玄铁台阶,走上擂台。脚步并不快,甚至有些沉重,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让他的身形微微晃动。但他腰杆挺得笔直,如同插在战场上的断矛,带着一种虽残犹锋的惨烈气势。
“他…他真的来了?”
“我的天!才七天!那伤…我看着都疼!”
“听说骨头都碎了,内脏也受了重创,药堂最好的丹药都用上了…”
“这还能打?不要命了吗?”
“为了小比魁首?还是…为了证明什么?”
“林宏少爷据说还在丹堂昏迷着,用了吊命的丹药,这辈子算是废了…他倒好…”
“嘘!小声点!你没看大长老那边的人眼神都快吃人了吗?”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混杂着震惊、敬佩、怜悯和忌惮的议论声浪。林昊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
高台上,气氛同样凝重。
林啸坐在角落的位置,脸色比林昊好不了多少,同样苍白,气息虚浮,显然强行出手的旧伤远未痊愈。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擂台上儿子单薄却倔强的身影,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担忧、痛楚、愤怒、骄傲…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撕裂。他想阻止,但看到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大长老林莽并未出现,据说是守在丹堂林宏身边。但他那一脉的长老和核心子弟,几乎全数到齐,如同秃鹫般阴沉地坐在高台一侧,怨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在林昊身上。若非族长林震天端坐主位,气息沉凝如渊,恐怕早已有人按捺不住。
林震天目光深邃,平静地注视着缓缓走上擂台的林昊,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澜。此子心性之坚韧,远超预料。那“伪·赤炎掌”的疑云,如同悬顶之剑,让他对这少年充满了探究。
擂台另一侧。
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早已静立。
林青儿。
她依旧一袭青衣素裹,怀抱连鞘的冰晶长剑。晨风拂过,衣袂微扬,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她清丽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冰雕玉琢。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从林昊踏上擂台的第一步起,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她的目光,不同于台下众人的复杂情绪,也不同于高台上的探究与怨毒。那是一种纯粹的、如同审视冰原上意外出现的陌生生物般的冷静,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当林昊终于踏上擂台中央,在她对面十丈处站定,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在空旷的擂台上,毫无阻碍地碰撞在一起。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林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传来的、如同极地寒流般精纯凝练的气息。星尘境六重巅峰!状态完好!与林宏那狂暴灼热的赤炎不同,林青儿的寒星之力,内敛、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和冻结万物的沉寂。仅仅是站在那里,她周身数尺内的空气温度都明显下降,脚下的玄铁地面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白霜。
强敌!
前所未有的强敌!
尤其在自己重伤未愈、战力十不存一的情况下!
林昊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沉。左肩碎裂的骨头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此刻的脆弱。但他眼中的锐利并未消减半分,反而更加凝聚。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丝清明,也压下了翻腾的气血和剧痛。
林青儿同样在审视着林昊。
这个七天前还在生死边缘挣扎、此刻却站在她面前的少年。他的虚弱肉眼可见,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但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刺眼!亮得让她体内流淌的寒星血脉,都隐隐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悸动。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源自星辰本源的、遇到某种同源或异类存在的奇异共鸣感。
更重要的是,她清晰地记得七天前擂台上,那一道逆流而上、形态酷似赤炎掌的微弱赤芒!那绝非寻常!此刻,这个秘密就藏在这具重伤垂死的躯壳之下。
两人都未说话。
没有挑衅。
没有嘲讽。
只有无声的目光碰撞,在空旷的擂台上激荡起无形的火花。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连台下喧嚣的议论声都渐渐平息下去。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声的、却重如山岳的压力。这不是林宏那种嚣张跋扈、恨不得将对手踩进泥里的狂傲,而是两位真正明白对手分量、知晓此战凶险的天才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与谨慎。
林青儿缓缓抬起右手,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冰晶长剑的剑柄之上。
呛啷——!
一声清越悠扬、如同冰泉滴落玉盘的剑鸣,骤然响彻全场!剑并未出鞘,但一股更加凛冽、更加凝练的寒星剑气,已然如同无形的领域,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擂台上的温度骤降!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仿佛在积蓄着足以冻结一切的寒冰风暴。
林昊瞳孔微缩。他重伤的身体对寒冷的感知更加敏锐,那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结他本就运转滞涩的星力。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左肩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感,仅存的、还能活动的右臂缓缓抬起,五指微微收拢,并未握拳,而是摆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起手式——非拳非掌,指尖微曲,如同鹰爪,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感。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动用的、也是被星坠优化推演至极致的基础身法《游星步》的预备姿态!面对状态完好的林青儿,面对那精妙绝伦的《寒星剑诀》,硬撼是找死!唯有依靠这诡异的身法,在方寸之间寻找一线生机!同时,他体内沉寂的星坠,在感受到那精纯寒星剑气的瞬间,再次发出了极其微弱、唯有他自己能感知的嗡鸣,仿佛被这同源星辰之力所吸引,核心的解析能力悄然运转…
“半决赛第一场!林青儿,对阵,林昊!”
主持长老蕴含星力的声音,如同发令枪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重!
“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林青儿动了!
她的身影并未如林宏那般狂暴突进,而是如同踏着无形的冰面,脚下步伐玄奥流转(寒星步),带着一种清冷孤高的韵律,瞬间拉近了与林昊的距离!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如同冰晶折射般的残影!
与此同时!
她搭在剑柄上的右手手腕,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极其细微地一抖!
呛——!
冰晶长剑并未完全出鞘,只是剑身离鞘三寸!
但就在这三寸之间,一点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深蓝色剑芒,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寒星,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带着洞穿一切、冻结灵魂的恐怖意志,直刺林昊因重伤而反应稍显迟缓的——右肩关节!
没有试探!
没有留手!
一出手,便是《寒星剑诀》的精髓——寒星一点!
目标明确:废掉林昊唯一还能动用的右臂!
剑芒未至,那凝练的寒意已让林昊右肩的汗毛瞬间倒竖,血液仿佛都要冻结!重伤的身体在这极致的速度与寒意面前,显得如此笨拙!
生死一线!
林昊那因剧痛和虚弱而略显涣散的瞳孔,在剑芒及体的刹那,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灵魂深处,星坠的嗡鸣瞬间变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