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曹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公告栏前,行政部的老张正踩着梯子,将一张比办公桌还大的白色公告纸往墙上贴。浆糊是刚熬好的,冒着热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黏在纸张边缘,让那惨白的纸页微微发皱,像一张等待宣判的死刑判决书。
“张哥,贴正点,李助理说了,这东西得让所有人一眼就看见。” 旁边的年轻职员小声提醒,手里还攥着一把备用的图钉 —— 这张公告太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公告纸上,“关于对抵制贯标人员的处理决定” 十几个黑体字加粗放大,下方用同样醒目的字体列出 52 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 “予以开除,解除劳动合同” 的批注,墨迹黑得发亮,像是用墨汁混合了冰冷的铁水。
老张抹了把额角的汗,小心翼翼地调整纸张位置。他从事行政工作二十年,贴过无数公告,却从没像今天这样手抖。这 52 个人里,有跟着董事长打天下的老伙计,有各部门的业务骨干,还有几个是他私下关系不错的同事。可现在,他们的名字被整齐地排列在这张纸上,成了 “抵制体系” 的牺牲品。
七点整,第一批员工陆续走进大楼。市场部的小林是第一个发现公告的,她原本哼着歌往办公室走,瞥见公告栏时,脚步猛地顿住。“开除 52 人?” 她下意识地念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的 “哗啦” 声。
“王师傅也在上面!” 有人惊呼。王师傅是生产部的老技工,昨天还在茶水间抱怨贯标太折腾,今天就出现在了开除名单上。人群中,王师傅的徒弟小张脸色惨白,他挤到公告前,手指在名单上反复摩挲着师傅的名字,眼眶瞬间红了:“不可能,王师傅只是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要被开除?”
“还有张主任!他昨天还在会上跟李总争辩,说贯标不符合实际……” 议论声再次响起,却没人敢大声说话,每个人都压低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之前那些抱怨贯标太严、吐槽管理层 “瞎折腾” 的人,此刻都低着头,不敢与他人对视 —— 他们害怕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下一张公告上。
人群中,几个平时最活跃的 “刺头” 脸色铁青。采购部的老周就是其中之一,他昨天还在微信群里组织大家联名抗议,现在看着公告上的名字,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想开口反驳,却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站在公告栏两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 —— 那是主角李哲的心腹,专门负责维持秩序。
“都散了吧,上班时间到了。” 安保人员开口,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人群像被驱散的羊群,慢慢散开,却没人真的往办公室走,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走廊角落,用眼神交流着内心的恐惧。有人拿出手机,想在微信群里讨论,却发现之前热闹的群聊已经被解散,只剩下一片空白。
李哲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公告栏前的人群从聚集到散去,手里端着的咖啡早已凉透。他的助理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李总,52 人的离职手续都准备好了,财务部那边也已经核算好补偿金。另外,刚才收到消息,有三个部门经理申请病假,说是身体不舒服。”
“知道了。” 李哲的声音平静,目光却没有离开窗外,“让行政部把公告的电子版发到每个员工的邮箱,再打印几份,贴到各个车间和部门的显眼位置。”
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李总,这次是不是…… 太狠了?那 52 个人里,有不少是老员工,这么做会不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李哲转过身,看着助理,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狠?如果不这么做,贯标永远推行不下去。你以为那些老员工只是抱怨吗?他们暗地里阻挠流程、修改数据,甚至跟竞争对手通风报信,这些你都忘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份厚厚的举报材料 —— 里面全是这 52 人抵制贯标的证据,有聊天记录,有监控截图,还有数据异常的报告。“这不是简单的开除,是给所有人立规矩。” 李哲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体系要运转,就必须清除障碍。哪怕背上‘冷血’的骂名,我也要做。”
助理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心里泛起一丝寒意。他跟着李哲三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决绝。以前的李哲,虽然也注重规则,却总会顾及人情,可自从推行贯标以来,他像变了一个人,眼里只有 “体系” 和 “规则”,再也看不到半分温度。
上午十点,公告栏前已经没人停留,只有那张白色的公告纸在墙上随风颤动。纸张的一角因为浆糊收缩,微微卷曲起来,从某个角度看,像是一个简陋的绞刑架,又像是一张咧开嘴嘲笑的脸。行政部的老张路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 他总觉得,这张纸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它正在一点点吞噬着公司里的人情和温度,只留下冰冷的规则和恐惧。
车间里,工人们都低着头干活,没人说话,只有机器的轰鸣声在厂房里回荡。之前那些爱开玩笑的老工人,此刻都面无表情,手里的活却比平时快了不少 —— 他们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 “绞刑架” 盯上的人。生产部的主任站在车间门口,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李哲的目的达到了,恐惧确实能提高效率,可这种效率,是以牺牲所有人的积极性和归属感为代价的。
李哲的办公室里,电话响个不停。有求情的,有质问的,还有想辞职的。他都一一挂断,只留下一个留言:“按规则办事,有异议找人力资源部。” 放下电话,他走到书架前,拿出一本厚厚的《企业管理体系》,翻到扉页,上面写着父亲当年留下的话:“管理不是管人,是建立让每个人都能遵守的规则。”
他轻轻抚摸着这句话,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或许和父亲的初衷背道而驰。可他没有退路,公司的体系已经腐朽,不彻底清洗,就只能走向灭亡。那些被开除的人,不是牺牲品,是旧体系的陪葬品。
下午五点,下班时间到了。员工们像往常一样走出大楼,却没人像平时那样说说笑笑,每个人都低着头,快步走向停车场。公告栏前,一个清洁工正在打扫卫生,他看着那张公告纸,想伸手把卷曲的一角抚平,却被路过的安保人员制止:“别碰,按原样留着。”
清洁工愣了一下,默默收回手。他看着那张在风中颤动的公告纸,心里突然觉得,这张纸就像一个无形的绞刑架,不仅绞杀了 52 个人的工作,也绞杀了公司里最后一点人情味。
夜幕降临,总部大楼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公告栏前的路灯还亮着。那张白色的公告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卷曲的一角依旧像绞刑架一样,矗立在那里。李哲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公告栏,久久没有发动车子。他知道,这场以恐惧为代价的改革,才刚刚开始。那些被压抑的愤怒和不满,不会凭空消失,它们会像种子一样,在某个角落悄悄发芽,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明天开始,加强各部门的监控,尤其是核心岗位。” 发送成功后,他发动车子,汇入夜色中的车流。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倒退,就像那些被他抛弃的人情和过往。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从张贴那张公告开始,他就成了体系的一部分,成了那个冷酷的 “绞刑者”。
公告栏前,风还在吹,那张白色的公告纸依旧在微微颤动,像一张无声的嘴,在黑暗中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