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坐于案后,没等耶律尧光再开口,他突然手腕一翻,将案上的茶盏狠狠掀翻!
“哐当”一声脆响,茶水混着碎裂的瓷片四溅,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耶律尧光的靴面上。
“坐下。”李星云的声音透过斗笠传来,沙哑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帅没让你走。”
耶律尧光攥紧刀柄,银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戾气翻涌,却被对方冷冽的目光逼得不敢妄动。
帐门两侧的不良人早已戒备,显然只要他再动一步,便会立刻陷入重围。
就在这时,李嗣源放下茶杯,慢悠悠开口打起圆场:“大元帅不妨听听,看看这不良帅何意?又是怎么罢兵!”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目光却在耶律尧光与不良帅之间来回扫过。
他倒想看看这新不良帅究竟有几分底气,能让双方罢兵。
耶律尧光深吸一口气,紧握的刀柄缓缓松开些许。
他并非莽夫,帐内局势看得分明:李昭昭与徐墨皆是千军莫当的狠角色。
而那不良帅虽戴着面具,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却丝毫不输沙场老将,帐外又不知埋伏了多少不良人,自己若真要硬闯,怕是讨不到好。
更重要的是,他离营已近一个时辰,按漠北军规,部将见主帅未归,定会带着亲兵前来探查,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
想到这里,耶律尧光顺着李嗣源给的台阶,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坐回原位,算是暂时压下了怒火。
李星云见状,指尖重新叩上案面,缓缓开口:“如今正值数十年难见之寒冬,两国战事胶着,往来大军无数,生灵涂炭,且难分胜负!”
他盯向耶律尧光,接着开口,“大军久不得归,漠北草原上的牛羊怕是已冻毙大半,前线粮草靠着晋国接济或许够了,可后方……”
“想必此时漠北的牧民,连过冬的存粮都凑不齐了吧!”
“待晋国的粮草也接济不上,漠北还能战吗?”
“这就不劳大帅操心!”李嗣源突然开口,嘴角带起一抹冷笑。
“我晋国坐拥三晋大地,粮草堆积如山,别说接济漠北,就算再战上数年,也绰绰有余!”
他抬眼看向李昭昭与徐墨,“待来年开春之际,我晋漠联军定能踏平岐国!”
“晋王的口气还是这么大!”徐墨突然开口。
他原本靠在椅背上,此刻直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嗣源,“我四十万大军早从汴州起兵,不日便至泾州。”
随后他看向耶律尧光,冷声出声:“大元帅不妨操心操心,等我大军一到,漠北铁骑会不会像这漫天白雪,客死中原!”
这话一出,耶律尧光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中原数国大举调兵的消息,他早从细作口中得知——蜀已派八万精兵驰援岐国,吴、汉也有八万军士,再加上徐墨的二十余万乾军。
若真让这些兵力汇合,漠北别说夺地,能不能保住现有阵地都是问题。
这也是他近几日下令强攻泾州的缘故,想在联军抵达前撕开岐国防线,可连续多日的攻城,战况依旧胶着。
其实早在大战爆发前,耶律尧光便特意让人搜集了中原诸侯的情报,尤其是徐墨——此人在中原以“仁义”闻名。
可在漠北人看来,“仁义”便是“懦弱”的象征,那时他还笃定,对付这样的对手,只需铁骑冲锋,定能一战而胜。
可前日乾军夜袭漠北营寨的事,却让他改了想法。
那晚他虽未亲赴前线,却听麾下侥幸存活的部将描述,众口相传。
敌首骁勇若东君临凡,烈焰所及,无有生者!遥辇大人与之交锋,未及一合,便殒于马下!
自此一事,耶律尧光想一战定局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他比谁都清楚,漠北内部本就不稳固——诸多部落不满母后,若自己在中原战败,那些部落定会趁机叛乱。
到时候他这个漠北元帅,怕是连草原都回不去了!
帐内沉默了片刻,耶律尧光终于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权衡:
“乾王与岐王皆是真英雄!两国交战久矣,岐王与我之间,知己知彼,最终结果已有定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昭昭,“待联军赶至,岐国之地已十失其五!
“我漠北愿以渭州为界,罢兵言和!”
“大元帅这是罢兵呢,还是威逼呢?!”李星云突然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
他冷眼看着耶律尧光,“渭州乃岐国西部门户,你占了此地,也叫罢兵?”
耶律尧光不惧他的目光,转头看向李昭昭,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不知岐王意下如何?!”
“为民守土者,为君!”李昭昭站起身。
“我岐国将士虽死不降,岐国百姓虽贫不怯,若漠北执意要战,我岐国不惧再战!”
她话音刚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先是喝问声,紧接着便是弓箭上弦的“铮鸣”声。
“嫂子!”粗犷洪亮的女声突然响起,正是倾国的嗓音。
耶律尧光闻声一愣,刚要起身。
一阵清脆的银铃“叮当”响起。
帐帘被掀开,一股寒风涌入,述里朵身着一袭暗紫色貂绒长袍,头顶朱红毡帽,缓步走入帐内。
紧随其后的耶律质舞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毡毯上,她脸上覆着诡谲面具,法袍垂至脚踝,手中法杖顶端的铃铛随着步伐轻晃。
黑长发中编着数股细辫,垂在肩头,身姿高挑挺拔,周身萦绕着冷冽神秘的气场。
述里朵目光在帐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主位戴着面具的李星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诸位在聊什么事?这么热闹,不妨也说给我听听。”
一旁的耶律尧光见状,刚要起身回话,想将“以渭州为界”的提议告知母后,却被述里朵投来的一记冷眼制止。
李星云指尖轻叩案面,面具下的目光与述里朵相撞:“本帅与各方商议罢兵之事,不知王后深夜来此,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述里朵走到耶律尧光身旁的空位坐下,抬手拂去肩头的雪粒,语气淡淡,“只是我漠北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替我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