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蜀军弩阵只能零星射出箭矢,不少弩手早已拔刀与漠北战在一起。
东侧盾墙前的漠北步兵也已推进至丘陵脚下,开始攀爬陡坡,试图从正面突破弩阵。
“将军!撑不住了!骑兵快绕到后阵了!”又一名亲兵踉跄着跑来,话音未落,便被一支流矢射穿喉咙,当场毙命。
赵廷隐横剑于胸前,厉声喝道:“退者,斩!”
赵延隐清楚,一旦退了,蜀军只能沦为待宰羔羊!
可溃败的浪潮一旦掀起,便如洪水般难以遏制。
几名年轻的弩手见同伴接连被杀,转身就跑,带动更多人四散奔逃,原本严整的弩阵瞬间崩塌,士兵们互相推搡着,朝着后方的平原逃去。
就在此时,南岸芦苇荡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七万岐军从一人多高的芦苇中涌出!
李从曮一马当先,手握银枪。
他瞥见一名漠北骑兵正挥刀砍向蜀军溃兵,当即策马疾驰,银枪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刺穿了那名骑兵的咽喉。
“岐国健儿,随我杀贼!”他高声呼喝,小天位的内力使得声音压过厮杀声,传入岐军士卒耳中。
漠北军正全力追杀蜀军,压根没料到侧后方还有伏兵。
被火把照亮的战场上,岐军士兵如虎入羊群,长枪刺、大刀砍,漠北士兵成片倒下。
一名漠北步兵刚转过身,便被三支长枪同时刺穿胸膛,尸体被挑起来,扔向同伴;另一名骑兵的马腿被岐军砍断,摔落在地,瞬间被乱刀砍成肉泥。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南岸滩涂便堆满了漠北士兵的尸体,鲜血顺着地势流淌,积在冰面上。
“不好!有埋伏!是岐军!”络腮胡将领大惊。
他刚要下令撤军,西边突然尘土漫天,马蹄声如雷——张顺率领的二十一万乾军主力终于杀到了。
乾军士兵,队列森严,刀枪如林。
张顺勒马立于阵前,手中长刀直指漠北胡贼,目光却先落在了溃散的蜀军身上。
见蜀军士兵慌不择路地奔逃,甚至即将冲击乾军的前阵,他脸色瞬间冰冷,抽出腰间令旗,狠狠挥下:
“蜀军溃逃,乱我军心!弓弩手,射!”
“咻咻咻——”
早已准备就绪的乾军弓箭手齐齐放箭,密集的箭雨如乌云般覆盖了蜀军的退路。
正在奔逃的蜀军士兵应声倒下一片,鲜血染红了南岸的土地。
一名蜀军弩手刚躲过漠北骑兵的弯刀,便被乾军的箭簇射穿后背,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眼中满是绝望,随即轰然倒地。
短短片刻,数千具蜀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未死的士兵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再动一步。
赵廷隐站在高坡上,目睹这一幕,浑身剧烈颤抖,几乎瞳孔欲裂。
他指着张顺的方向,气得嘴唇哆嗦,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徐墨!你好狠的心!迟迟不发援兵,竟是要借漠北之手削弱蜀军!”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极致的愤怒。
张顺领军推进至蜀军残兵面前,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战场之上,不进反退者,斩!”他冷声道,“想活命,就拿起武器,随我杀贼!否则,休怪本将刀下无情!”
话音刚落,身后的数千乾军步兵立刻上前,他们手持长矛,矛尖直指蜀军残兵的后心,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催命墙”。
幸存的蜀军本就惊魂未定,此刻被乾军逼着,退无可退。
一名年轻的蜀军士兵攥着断裂的弩箭,双腿不住发抖,刚想哀求,便被身后的乾军长矛捅了一下后腰,疼得他龇牙咧嘴。
“别磨蹭!往前冲!”乾军士兵的呵斥声不断传来。
无奈之下,蜀军残兵只能捡起地上的断刀,甚至是同伴的长枪,在乾军的逼迫下,朝着漠北军的方向冲去。
此时的漠北军虽被岐军缠住,却仍有数万人结阵抵抗——他们见蜀军“反扑”,先是一愣,随即狞笑着挥刀迎上。
“杀南虏!”漠北士兵嘶吼着,弯刀劈向冲在最前的蜀军。
那名持断弩的年轻蜀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弯刀削掉了半边肩膀,鲜血喷溅在身后同伴的脸上。
同伴吓得尖叫,却被身后的乾军长矛抵住后背,只能闭着眼往前扑,用断刀胡乱砍向漠北士兵的腿。
混乱中,蜀军残兵被夹在乾军与漠北军之间,成了名副其实的“肉盾”。
漠北军的弯刀砍向他们,乾军的长矛也时不时刺向落后者——一名蜀军士兵因腿伤跟不上队伍,刚一减速,便被乾军长矛刺穿大腿,惨叫着倒在地上,随即被双方士卒踏成肉泥。
还有些蜀军试图向两侧逃窜,却被乾军的弓箭手当成活靶射杀,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战场边缘。
这场裹挟着鲜血与绝望的混战持续了数个时辰。
蜀军残兵在乾军的逼迫下,如提线木偶般冲锋,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数十人的伤亡代价。
他们的甲胄早已被鲜血浸透,脸上沾满了血污,眼神从最初的恐惧,逐渐变得麻木。
直到漠北军开始溃逃,乾军才放缓了逼迫的节奏——此时的蜀军,已从最初的八万,锐减至两万余人。
幸存者也个个带伤,不少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手中的武器早已不知丢在了何处。
天色渐亮,朝霞照耀下,战场一片血红。
当最后一名漠北士兵撤离南岸,战场上只剩下尸横遍野。
蜀军的弩箭、漠北的弯刀、乾军的长枪散落一地,折断的旗帜插在尸体堆中,在风里无力地摇晃。
漠北前军一战折损数万,丢弃兵器和未死的战马数不胜数。
乾军与岐军虽占尽先机,也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代价。
数日后,漠北军的退军队伍沿着官道缓缓西行。
队伍中段,几名的将领正纵马聚在一起,脸色阴沉。
其中一人按捺不住怒火,低声骂道:
“不过是前军大意而败,撤什么兵?我麾下还有三万儿郎,回去整顿一番,定能杀回汧渭,把南虏的头颅挂在营寨上!”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握着马鞭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显然也不甘心就此退军。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动静。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述里朵勒住马缰,三名身着玄甲、气息沉凝的心腹武将立刻纵马来到她身前,听令。
“此次战死的那几个部落首领,麾下还有不少散兵游勇。”
述里朵声音冷冽,“你们即刻带亲卫去收拢,愿意归降的,编入你们各自麾下;敢有违抗的,就地格杀!”
“遵令!”三名武将齐声应和,翻身上马,带着数百亲卫策马离去。
不多时,便见他们将一支支零散的漠北士卒集结起来,那些失去首领的士兵群龙无首,面对亲卫的刀枪,只能乖乖束手听命。
几名原本还想请战的部落首领见状,心下猛地一颤,脸上的怒容瞬间僵住。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述里朵这是借着收拢残兵的由头,悄无声息地将散落的军权攥在了自己人手里。
此刻若是上前请战,岂不是自寻死路?几人悄悄收敛了神色,默默勒紧马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述里朵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望着被重新整编的队伍,勒紧马缰。
“东丹王心腹被除……”
她低声自语,马鞭一扬,率队疾驰向西,“漠北之内,从此再无杂音。”
扬起的尘土中,新收拢的士卒队列渐齐,漠北铁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