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腾瞬间忘了所有话,目光死死锁在殿门口。
只见赵念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棉袍,小靴子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怀里还抱着一个毛绒绒的兔儿玩偶,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孩子脸上带着未褪尽的睡意,眼睛却亮得像星星,一见到赵腾,就张开胳膊扑了过来。
“阿爹!”
赵念一头撞进赵腾怀里,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沾满雪气的棉袍上蹭了蹭。
“你怎么才来看我呀?”
赵腾连忙蹲下身,双手稳稳托住孩子,声音都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让阿爹看看,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冻着、饿着?”
他一边说,一边急着去掀孩子的袖口、裤脚,仔细检查有没有淤青或伤口。
方才戚真真的话他半句不敢信,只有亲手摸到孩子温热的皮肤,看到他身上没半点伤痕,那颗悬了七天的心才稍稍落地。
“我好着呢!”
赵念仰着小脸,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娘娘对我可好了,我想吃糖糕,御膳房立马就做;我怕冷,娘娘还让人给我暖炉呢!”
他举起怀里的兔儿玩偶,献宝似的晃了晃。
“你看,这是娘娘给我的,说它能陪我睡觉。”
赵腾顺着孩子的手看过去,那兔儿玩偶绣得精致,绒毛柔软,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松了口气,又更觉沉重。
戚真真越是对孩子好,就越证明她把赵念当成了牵制自己的筹码,半点不敢放松。
“阿爹。”
赵念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期待。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我昨天还梦到家里的糖罐了,你说要给我做的桂花糖,还没做呢。”
孩子的话像一根细针,扎得赵腾心口发疼。
他抬头看向戚真真,对方正靠在软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梢挑了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知道该怎么说”。
赵腾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酸涩,伸手摸了摸赵念的头,声音放得更柔。
“念念乖,阿爹最近还有些急事要办,暂时没法接你回家。你在娘娘这儿再多待一段时间,好不好?”
赵念脸上的期待垮了下去,小嘴微微噘起,可看了看赵腾严肃的表情,又懂事地点点头。
“那好吧。其实在娘娘这儿也挺好的,就是有点想阿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那你要快点来接我呀,我还等着吃你做的桂花糖呢。”
“一定。”
赵腾用力点头,指尖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颊。
“你先回去睡觉,阿爹还有别的事跟娘娘说,好不好?”
“好。”
赵念乖巧地应着,又抱了抱赵腾的脖子,才转身跟着进来的婢女往外走。
走到殿门口时,他还回头挥了挥手。
“阿爹再见!”
赵腾看着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重。
他站起身,转身看向戚真真,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紧绷。
“孩子我见过了,你要我做的事,我会去办。但你记住,若是念念有半点闪失,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戚真真重新靠回软榻上,拿起那支赤金步摇把玩着,语气轻描淡写。
“哀家说过,只要你听话,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父子。”
她抬眸看向赵腾,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明日起,你就按哀家给你的名单去联络旧部。记住,别耍花样。长乐宫的暗卫,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赵腾没再说话,只是攥紧了怀里的玉佩。
玉佩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皮肤,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从答应戚真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踏入了一个死局。
一边是皇帝的清算,一边是戚真真的胁迫,而唯一的软肋,还被攥在别人手里。
殿外的雪还在下,风卷着雪粒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赵腾转身向殿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救出赵念,也不知道这场权力的漩涡会将他们父子卷向何方,只知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刚走到殿门口,戚真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赵腾,当年在掖庭,你说会陪我一辈子的。”
赵腾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那点残存的旧情,早在无数个算计与背叛的日夜中,被磨成了灰烬。
他没有回答,只是推门走进了漫天风雪里,任由寒风将他的身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