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乡带着困意和好奇又到了安妮的家里,这次没有听到吵架声,佣人也通报得快了些。
在客厅坐着等的时候,司乡从包里拿了一盒漂亮的巧克力给女佣。
“这、这多不好意思。”佣人假意推辞了两下。
司乡往她手上一塞,“姐姐,你一个人要打理这么大个房子,也很累吧。”
“是很累。”女佣收了东西心情好了很多,“不过薪水比较高,也算一份不错的工作。”
司乡趁机问起来:“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吗?”
“你不知道?”佣人见她问还挺奇怪,“你不是爱德华律师的人吗?你来之前没跟他们问?”
司乡笑笑:“忘了,事情比较多嘛。”
其实哪里是她没问,是那两个同事不肯说,她又不好一直追着爱德华问,而且她觉得爱德华也不会告诉她。
女佣也跟着笑:“以前有好几个,毕竟这么大个房子么。”
“不过去年就慢慢的减少了。”
“那你一个人干一定很累。”司乡夸起来,“你一个人能把整个房子打扫得纤尘不染,你真的好厉害。”
女佣听了夸奖更开心了些,又说了一句,“我跟你说,其实是因为太太不愿意让很多人看到她和先生吵架才辞退的。”
女佣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那那个位置以前是不是有幅画?”司乡指着那个空着的位置,那里从布局来看应该是有画的。
“是有画,被先生拿走了。”女佣耳朵尖,听着楼上有了动静,忙出去了。
司乡听了几句心里也有了些数。
客厅拿走的画和少掉的佣人,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个有钱的女人经济上有些不太好了。
这倒不奇怪,毕竟坐吃山空么。
只怕还有些大额开销,不然不至于空的这么快。
安妮下楼的时候看着的就是对接她的律师助理,眼睛又红了。
不好,她要诉苦。
司乡一晚上没睡又跑了好几个地方,实在是听不懂了,抢先开口说了大概开庭的日期,然后不等对方说话又提了告辞,直接跑了。
出来的时候,司乡想着这人可怜的样子,还有些愧疚,想着下次再见面怎么也要再安慰安慰她才行。
累极的司乡抓紧时间回去补了个觉,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又赶去华人区。
一到洗衣房后门,她就发现了不对,那几个小孩儿穿得厚些了。
“咦,司小姐来了。”那个最小的阿足看着她就高兴起来了,“哎,老五,快把你屁股露出来,司小组给你打针。”
司乡看他活泼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上去想摸摸他的头,结果又看到他把鼻涕吸回去,一下子把伸出的手缩回来。
“阿田没事了是吧?”司乡问那个孩子,“退烧了吗?”
阿足点点头,“他说他没事了,已经去前面帮忙了,他说他身体好。”
“啊。”司乡有些意外,又有些理解,哪怕洗衣房老板再心好,也不能一直养着不干活儿的几个人。
她也只有叹气,“行吧,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回去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哎,你先别走,得让阿田哥出来跟你道谢。”那小孩拉住她的手,“老五你快去叫一哥和阿田哥出来。”
司乡怀疑那只手擦过鼻涕,一下子把手缩回去。
出来的是那个屁股上挨了针孔的老五和洗衣房老板周一。
“司小姐来了,快进去坐吧。”周一看着她来很是松了一口气,“劳你给阿田看看他好彻底了没有。”
司乡跟着进去,见阿田在跟客人算账,等他忙完,冲他招手,“过来吧,我帮你量体温。”
话说完,见他脸上有些不自然,问,“怎么了?”
“量不了体温。”阿田讪讪的说,“那个体温计坏了。”
司乡有些意外,“坏了?”
“嗯。”周一也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老五好奇,想试试开水有多少度,结果那玩意儿就炸开了。”
司乡嘴角抽了抽,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上手去摸他额头,再摸摸自己额头。
好吧,感觉是比早上好些了,不过还是有些微低烧。
“暂时不要干活。”司乡叮嘱道,“不急于这一两日。”
阿田低着头,不敢看她眼神,“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我再不干活儿,就真干不出来了。”
“那也不能现在干。”司乡语气严肃,“你只顾着眼前这点,也要想一下我付了多少诊费和药钱。”
“你要是再烧起来,我可没有力气再救你一次。”
司乡实在是弄不动了,“我也有我的工作的,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话虽然难听了些,但实在是个事实。
“行了,我先走了。”司乡得赶紧回去,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千万不能再受凉了,没人能保证下次你不会被烧成傻子。”
阿田:“司小姐,我以后会还你钱的。”
“算了算了。”司乡无所谓的说,“你也还不起,别说你,就是周老板一直雇你们不去雇其他人,他也是还不起那些钱的。”
司乡也是有意让他知道的,“不光是药,还有医生没去举报你的原因,那是要搭很多人情的。”
一席话说得阿田脸通红。
还不起的债,压得人没有一点面子。
司乡语重心长的说:“好好养好身体吧,千万别再病了,真要是烧成了傻子,就算周老板再善良,也只能把你当个小猫小狗一样养着了。”
说完就往外走,她在这里待着实在是有些压抑。
周一看着纹丝不动的少年,骂了句蠢货,自己追了出去。
“司小姐。”周一几步追上去,“你别跟他小孩子一般见识。”
司乡顿住脚,“周老板有事?”
“那个,最早你不是叫阿田去学手艺吗。”周一还真是有事情来的,“能不能再让他去啊。”
司乡摇头:“他不愿意。”
“他愿意。”周一忙说,“他就是重感情,怕他一走,我就不要另外那几个孩子干了。”
司乡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她有她的考虑,“他心不定,干几天跑了我还得去跟师傅赔不是。”
“这个我保证他不会的。”周一倒显得比阿田本人还着急,“你给他一次机会吧。”
司乡仍旧是不同意,“这是你愿意,不是他自己愿意,你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我愿意。”阿田苍白着脸从里面出来,“司小姐,求你再给我次机会吧。”边说边往下跪,“求你了。”
司乡吓了一跳,忙上去把他拉起来,“不要跪,不要跪,我不是要你跪这一下。”
等人站稳,她看着阿田的眼睛问,“这真是你自己的意思?”
“是我自己的意思。”阿田急急的说,“我自己想的,我还不起你的钱,我给你做工。”
司乡正色说道:“不是那么回事,我给的钱是我自愿,并没有要求你还。”
“先前让你学艺,是因为你们帮我找到我朋友了。”
司乡看着他说:“你如果是抱着还我情分来的,那就不必了。”
“学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得想好才行。”
“学做衣服,三年学艺,学成后为我公司工作十年。”
司乡把条件开了出来,“学艺的时候只能保证让你吃上饭,学成后才有工钱。”
这个要求在这时候是很能让接受的,毕竟干学徒能叫你吃上饭就不错了。
而且大多数的人是不肯外传手艺的,没点关系的人想学还不一定能学到。
周一听完立刻往阿田的脚弯弯踹了一下,“还不快给司小姐磕一个。”
司乡一下子跳开去,“大可不必。”
话还没说完,阿田已经一个头磕了下去。
“你先养着吧,过几天我会让人过来和你聊聊的。”司乡已经迈出腿了,“以后不要再跪人了,跪多了就没骨气了。”
看着一下子蹿出去老远的女士,周一叫了一声,“那什么时候来啊。”
“一个星期后,你这几天给他们吃饱,太瘦了干不动活儿。”
话音落下,司乡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