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珠猛地抬起头，泪水糊了满脸，却咬着牙挤出一句硬气的话：“我选！我就要这辈子！”
玉牌瞬间烫得惊人，盒身都在微微发颤，那道意念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珠珠！你疯了？！为了我放弃轮回，值得吗？！”
“值！”她把盒子往桌上一拍，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怎么不值？我跟你做七天夫妻都觉得赚了，能换一辈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可那是下辈子啊！”鬼魂的声音透过玉牌传出来，带着近乎嘶吼的痛，“你本该有新的人生，有健康的家庭，有不被思念折磨的日子！凭什么要跟着我一起消散？！”
“凭我愿意！”何丽珠抓起盒子，紧紧贴在胸口，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没有你的下辈子，我不稀罕！我怕黑，你知道的，没有你在身边，我走夜路都怕……我做饭总糊锅，你不在谁教我？我看到好看的云，想跟你说，你不在谁听？”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掉得更凶：“你总说怕我孤单，可你走了，我才是真的孤单！连个能念想的影子都没了！”
“我去投胎！”玉牌里的声音突然冷硬起来，带着决绝的狠劲，“我现在就去喝孟婆汤，喝完就忘了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再也不认识你！这样你就甘心了？！”
“你敢！”何丽珠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用力掐着盒面，“你要是敢喝孟婆汤，我就……我就把你这些年偷偷看我的事全告诉tina！我就把你藏在书房抽屉里的那封信烧了！我就……”
话说到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哽咽。她哪里舍得？那封信是他走前写的，她连拆都舍不得拆，怕看完了就真的没念想了。
玉牌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那道意念也软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珠珠，听话。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下辈子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我去找你，我一定能找到你……”
“找不到的！”何丽珠哭着打断他，“孟婆汤一喝，什么都忘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在哪儿吗？到时候你娶了别人，生了孩子，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守着回忆过一辈子吗？”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总说我傻，其实你才傻。你以为让我忘了你是为我好？可我偏偏就想记得你，记一辈子，记到骨头都烂了为止！”
“珠珠……”
“别叫我！”她把盒子往床上一扔，转身就往窗边跑，趴在窗台上对着外面喊，“苏小蕊！我选好了！我就要他！这辈子！现在就给他铸身体！”
玉牌在床单上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哭。何丽珠背对着床，肩膀抖得厉害，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回头。
窗外的向日葵在晚风中轻轻摇晃，金灿灿的花盘朝着月亮，像一个个倔强的小太阳。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动静渐渐停了。那道意念透过玉牌传过来，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砸在她心上：“珠珠，你看着我。”
何丽珠慢慢转过身，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又凝聚在床边，比刚才清晰了许多，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你真的想好了？”他问。
何丽珠看着他，慢慢走过去，踮起脚，努力想碰到他的脸，指尖却还是穿了过去。她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傻子，我早就想好了。从你藏在我枕头底下，偷偷给我盖被子的时候，就想好了。”
鬼魂望着她，忽然笑了，眼里的泪却更凶了。他伸出手，虚虚地环住她的腰，这一次，虽然还是碰不到，却仿佛真的抱住了她。
“好，”他说，“听你的。”
窗外的风停了，向日葵静静地站在月光里，像在守护着一个秘密。卧室里，两个隔着生死的人，终于在争吵里，把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见两人眼神里再无犹豫，苏小蕊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两张泛黄的纸，纸页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倒真像人间的合同。
“秦广王殿下给的‘契书’，签了字，就算是定下了。”她把契书放在桌上，又拿出两支笔——笔杆是墨色的，笔尖却泛着莹白的光，“何丽珠用这支，他用这支。”
何丽珠拿起笔，指尖触到笔杆时微微一麻，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地府办事这么新潮，还用上合同了。”
苏小蕊挑眉：“天道规则也得与时俱进嘛。”
鬼魂的身影在桌边凝了凝，指尖轻轻握住另一支笔，笔尖落在纸上时，立刻晕开一层淡淡的黑雾，像墨汁又带着点凉意。
何丽珠低头看向契书，上面写着“自愿放弃轮回，以此生为限，魂魄相依，寿终同散”，字迹古朴却清晰。她没再多想，笔尖落下，工工整整签下自己的名字，落笔的瞬间，名字竟泛起一层暖光。
鬼魂看着她的字，指尖微微发颤，片刻后也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名字落在纸上，化作一道虚影，却牢牢印在了契书之上。
两人刚放下笔，两张契书突然腾起幽蓝的火苗，没等烧出烟来，就化作点点光屑，飘向窗外，消失在夜色里。
“成了。”苏小蕊拍了拍手，看向鬼魂，“既然要铸新身体，总不能叫‘王劲威’，也不能用以前的名字，也不能一直没个正经名字。你自己想一个吧。”
鬼魂愣了愣，转头看向何丽珠，眼里带着询问。
何丽珠想了想，忽然笑了：“你生前总说，想做棵树，安安稳稳待在一个地方。不如就叫‘林安’？林子里的安，安稳的安。”
“林安……”他在心里默念一遍，嘴角慢慢扬起，“好，就叫林安。”
苏小蕊拿出一个小小的册子，提笔准备记录：“相貌身材有什么要求？总得合你心意，也得让何丽珠看着顺眼。不过——”她话锋一转，看向何丽珠，“我不太建议长得和以前太相似，不然容易让人觉得‘菀菀类卿’。”
何丽珠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啊？什么意思？”
苏小蕊忍不住笑了，解释得直白又接地气：“就是说，外人看着会觉得，你养了个跟你老公长得差不多的小白脸，好像在找替身似的。”
“谁找替身了！”何丽珠脸一红，急忙辩解，“我要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那张脸！”
她转头看向林安，眼神认真起来：“不用像以前，真的不用。只要是你，什么样都行。”
林安的身影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笑。那道透过玉牌传来的意念温柔得很：“听你的。不过……”他顿了顿，带着点私心，“眼睛还是亮一点吧？你说过，喜欢看我眼里的光。”
“嗯！”何丽珠用力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还要爱笑，像以前一样，看见你笑我就开心。”
苏小蕊在册子上记着，忽然凑近何丽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还有最后一点……他以前身上，有没有什么让你特别踏实的小习惯？比如手的温度？或者抱起来的手感？这个可得说仔细点，我好照着调，还有某些特殊器官？”
何丽珠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粉色，她偷偷瞟了眼玉牌，手指绞着衣角，压低声音回了句，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他以前抱我的时候，胳膊总爱收得很紧，像怕我跑了似的手也暖，冬天揣进他兜里，能焐得热乎乎的，那个，那个就正常偏上一点点点就行。”
话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她却偷偷笑了，眼里的甜像要溢出来。
苏小蕊了然地挑了挑眉，在册子上飞快记了几笔：“行，都记下了。三天后过来找你们。”
她说着站起身，又叮嘱了句：“这几天好好养着，别瞎折腾。等他‘落地’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何丽珠抱着玉牌，重重点头。林安的身影在她身边凝了许久，才缓缓隐回玉牌里，只留下一道暖暖的气息，萦绕在她指尖。
苏小蕊带上门时，听见屋里传来何丽珠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跟玉牌里的人说悄悄话，尾音带着雀跃的笑意，像颗刚剥开的糖，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