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的提示音刚落，陈浩就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身份确认完了，下一步该干啥？”他盯着娜娜。
娜娜手指在面板上滑动，调出一份标准流程清单。“降落前最后一次全面检查，共三十七项，涵盖动力、导航、生命维持、着陆系统。”
“听起来像体检。”陈浩挠头，“上次体检是十年前，医生说我脂肪肝，建议少喝可乐。”
“你现在还是每天两瓶。”卡尔从设备舱探出头。
“那是提神！宇宙航行靠意志力撑着，可乐是燃料。”
“燃料归燃料，起落架漏油的话，你喝可乐也飞不起来。”卡尔已经戴上工具手套，走向检修通道口，“我去看看机械结构。”
陈浩坐回驾驶位，打开检查表界面。“行，你查硬件，娜娜看数据，我来当监工。谁出问题，谁负责背回来。”
“你上次说短路不是我的错。”娜娜平静道。
“对，是电路图画错了——但我现在是领导，领导不用背锅。”
卡尔没接话，钻进了底舱通道。金属盖板咔哒一声合上。
娜娜开始同步地面塔台频率，屏幕上跳出一串参数对比图。“导航模块已锁定进场轨迹，再入角度偏差小于0.3度，安全。”
“也就是说，我们不会一头扎进海里？”
“除非手动干预错误。”
“那我还是别碰的好。”
他翻到下一项，指着屏幕：“气压调节阀读数有点飘，刚才还正常，现在低了0.2个单位。”
娜娜立即调取传感器日志。“接触不良可能性87%，建议现场排查。”
“叫卡尔回来修？”
“不必。”娜娜起身，“我可以远程重启校准程序，但如果物理连接松动，仍需人工处理。”
“那就等他忙完上面的，先记下来。”陈浩在表格里标了个黄点，“下一个，氧气储备。”
“当前存量百分之八十九，循环系统效率稳定，足以支撑七十二小时。”
“万一卡在轨道上转圈呢？”
“我们会饿死之前先憋死。”娜娜说。
“这话真丧。”陈浩咧嘴，“我喜欢。”
底层传来敲击声，几秒后卡尔的声音通过内线传来：“起落架伸缩测试完成，液压无泄漏，锁定机构反应正常。但右翼姿态舵有轻微卡滞，我已经清除了异物，重新润滑。”
“异物是什么？”陈浩问。
“一小块隔热材料碎片，可能是上次穿越陨石带时震松的。”
“能修好就行。不然降落时候翅膀打不开，咱就成了流星。”
“我不是流星。”娜娜纠正，“我是飞船控制系统核心组件。”
“你比流星靠谱多了。”陈浩点头，“至少不会半夜砸我家屋顶。”
卡尔爬回主控区，摘下手套，接过平板查看检测进度。“电力负载怎么样？”
“主电池组输出稳定，备用电源待命。”娜娜回答，“自动驾驶与手动接管接口延迟测试为0.14秒，符合标准。”
“比我反应快。”陈浩摸下巴，“我早上起床按闹钟都要三秒。”
“因为你赖床。”卡尔把工具箱放回原位，“所有外部喷口密封性检查完毕，引擎预热程序可随时启动。”
“那就是说，硬件没问题了？”
“目前没有发现隐患。”
陈浩转向娜娜：“数据这块呢？还有什么没过的？”
娜娜快速滑动页面。“燃料余量充足，导航同步完成，大气再入模型已加载。唯一异常项是刚才提到的气压阀读数波动，但重复测试三次后恢复正常，初步判断为瞬时干扰。”
“那就是没事？”
“可以视为可控偏差。”
“好。”陈浩拿起笔，在检查表最后一栏打了个勾，“三十七项全过。咱们这船，比新出厂的还干净。”
“它确实比出厂时多修了二十三次。”娜娜说。
“越修越强，跟打游戏升级一样。”陈浩站起身，活动肩膀，“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个合格的船长。”
“你第一次系安全带用了五分钟。”卡尔说。
“那是为了确保牢固！严谨懂不懂！”
“你还把锁扣插进了通风口。”
“意外而已！重点是我现在每次都能对准了！成长啊！”
娜娜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屏幕上一条新警报闪了一下，随即消失。
“怎么回事？”陈浩凑近。
“子系统自检触发一次误报。”娜娜调出日志，“提示左舷热盾传感器离线，但实际数据仍在传输。”
“又是软件抽风？”
“可能性91%。类似情况在同类机型中发生过四次，均因缓存溢出导致临时断连。”
“那你赶紧清一下，别到时候再入大气层，系统突然说‘不好意思，我卡了’。”
娜娜开始执行重启清除程序。进度条走到一半时，卡尔皱眉。
“等等，热盾本身有没有问题？”
“外壳完整，无裂痕或变形。”娜娜调出结构扫描图，“但外层涂层磨损率达到68%，接近极限值。”
“还能扛住再入高温吗？”
“理论计算显示，剩余耐热层可承受标准再入过程，误差范围内安全。”
“只是‘理论上’？”陈浩声音高了半拍。
“所有飞行都是理论上的安全。”卡尔说，“只要不出意外。”
“你这话比娜娜还冷。”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就是我们现在只能信这个系统。”陈浩盯着屏幕，“要是热盾真掉了，咱就在天上烧成灰，连骨灰都撒星际去了。”
“概率低于千分之三。”娜娜关掉清理窗口，“缓存已重置，传感器状态恢复正常。”
“那就好。”陈浩呼出一口气，“继续往下走。”
最后一项是应急逃生舱状态检测。虽然没人指望这时候用上，但流程不能跳。
“生命支持待命，推进器点火测试成功，导航独立供电正常。”娜娜念完，“全部项目完成。”
陈浩把整张检查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重重打下最后一个绿色对勾。
“万无一失。”他说。
卡尔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蓝色星球。“它看起来比记忆里小。”
“是因为我们变老了。”陈浩走到他旁边，“小时候觉得地球特别大，走两步都是探险。现在一眼就能看完半个球面。”
“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近。”
“或者宇宙真的在膨胀。”娜娜插话，“数据显示，可观测宇宙半径每百万年增加约一点二光年。”
“你就不能闭嘴装个普通人吗？”陈浩叹气。
“我没有伪装功能。”
“你有幽默感就行。”
“根据资料库记录，我刚才说了三个冷笑话。”
“那叫致郁，不叫幽默。”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仪器滴答作响，舱内灯光柔和，母星的轮廓在窗外缓缓旋转。
陈浩把手放在操纵杆护罩上。“等指令一到，就得靠我们自己了。”
“地面只会给航道和许可。”卡尔说，“最后十公里得手动调姿。”
“我知道。”陈浩点头，“我练过模拟器。”
“你模拟器撞毁了十七次。”
“那是因为系统不适应我的操作风格！”
“你每次都急刹太晚。”
“我是想体验极限降落！艺术懂不懂！”
“降落不是表演。”娜娜说，“目标是活着触地。”
“说得对。”陈浩收起嬉笑，表情认真起来，“这次不能出错。”
通讯频道突然响起一阵短促的蜂鸣。
三人同时抬头。
信号灯由黄转绿，新的信息框弹了出来。
娜娜看了一眼，念道：
“SSV-097，身份验证通过，准许进入外层待命轨道。请准备接收降落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