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的晨光带着水汽,朦胧地漫过芦苇荡,将岸边的沙粒染成温润的乳白色。沈砚秋站在废弃驿站前,看着护卫们给骆驼套上鞍具,罗衣正仔细检查粮草袋的系带,巴图则拿着罗盘校准方向,嘴里念叨着:“今日要过黑沙窝,那地方风大沙多,得趁着日出后风沙未起时赶路,争取日落前到红柳滩宿营。”
顾长风背着药箱从驿站里出来,手里还提着几包草药:“我把防风治沙眼病的草药分好了,每个护卫都拿一包,用水煎服能预防不适。黑沙窝的沙子细,容易迷眼,面罩和护目镜都得戴好。”他走到沈砚秋身边,将一包草药递过去,“你体质偏燥,这个药你得按时喝,别被风沙呛得咳嗽。”
沈砚秋接过草药,指尖触到顾长风微凉的手,轻声应道:“知道了,你也一样,别光顾着照看别人。”他转头对众人高声吩咐,“都加快速度,把水囊灌满,黑沙窝沿途没有水源,务必备足饮水。”
片刻后,商队再度启程。骆驼踏着湿漉漉的沙粒,蹄印很快被晨风抚平,驼铃声在月牙泉的水汽中穿梭,渐渐远去。巴图带着向导走在最前面,手中挥舞着一面红色小旗,用来标记路线——黑沙窝沙丘连绵,且时常移动,若无标记很容易迷路。
离开月牙泉约莫一个时辰,周围的景色渐渐变了。原本零星的红柳和芦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茫黑沙,沙丘陡峭,沙粒呈深褐色,踩上去松软易陷。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黑沙上,泛着暗沉的光泽,风一吹过,细沙便顺着沙丘滑落,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家靠拢些,别掉队!”沈砚秋勒住马,让队伍排成紧凑的纵队,“护卫们分前后两拨,前面开路,后面断后,留意骆驼的状况,若是有陷入沙中的,立刻帮忙拖拽。”
顾长风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不时回头查看身后的骆驼。忽然,他发现最末尾的一峰骆驼脚步踉跄,左前蹄似乎受了伤,驮着的瓷器箱微微晃动。“快停下!那峰骆驼受伤了!”他高声喊道,立刻翻身下马跑过去。
众人停下脚步,沈砚秋也赶了过来。只见骆驼的左前蹄被尖锐的石片划破,鲜血染红了沙粒,疼得不住刨蹄。“罗衣,拿些干草和麻布过来!”顾长风蹲下身,先小心翼翼地取下驼背上的瓷器箱,检查无误后,再用烈酒给骆驼的伤口消毒。
“这石片怎么会出现在黑沙窝?”沈砚秋捡起地上的石片,质地坚硬,边缘锋利,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巴图,你见过这附近有碎石堆吗?”
巴图摇了摇头,眉头紧锁:“黑沙窝都是细沙,很少有这么大的石片。说不定是之前的商队或叛军遗留的,也可能是风沙从别处卷来的。”他蹲下身查看地面,忽然指着沙地上的痕迹,“你们看,这里有马蹄印,不是咱们的,像是刚留下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沙地上果然有几串陌生的马蹄印,蹄印很深,似乎是载重的马匹留下的,朝着黑沙窝深处延伸。秦十三立刻上前:“沈公子,我带两名护卫去探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劫匪或残余叛军藏在附近。”
“小心些,别走远,若有异常就放信号。”沈砚秋叮嘱道,转头帮着顾长风给骆驼包扎伤口。顾长风用麻布将骆驼的蹄子仔细缠好,又敷上消炎的草药:“万幸只是皮外伤,慢慢走应该能坚持到红柳滩,就是这峰骆驼不能再驮重物了,得把瓷器分些到别的骆驼上。”
罗衣立刻安排护卫们分装货物,将受伤骆驼身上的瓷器箱拆开,用干草裹好后分到其他驼背上。忙活了半个时辰,队伍才重新出发。此时风渐渐大了起来,细沙打在脸上生疼,众人纷纷戴好麻布面罩,只露出眼睛。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秦十三的信号声。沈砚秋心中一紧,立刻让队伍停下,带着顾长风和几名护卫朝着信号方向赶去。穿过一座陡峭的沙丘,只见秦十三和两名护卫正站在一处低洼地旁,警惕地盯着前方。
“沈公子,你看那里。”秦十三指着低洼地中的黑影,“有十几个人,还有几峰骆驼,像是在埋什么东西,看到我们就躲起来了。”
沈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低洼地中果然有几个黑影蜷缩在沙堆后,旁边的骆驼驮着鼓鼓囊囊的货箱,地上还有一把丢弃的弯刀——刀身上刻着的黑狼图案,正是之前叛军的标识。
“是残余叛军!”沈砚秋低声道,“秦十三,你带五名护卫从左侧迂回,堵住他们的退路;我带几人从正面进攻,顾长风,你和剩下的护卫守在沙丘后,若有弟兄受伤,立刻救治。”
顾长风点头,从药箱里取出止血粉和担架,叮嘱道:“别硬拼,他们既然在埋东西,说不定是在藏物资或设陷阱。”
沈砚秋应下,挥手示意进攻。护卫们手持长刀弓箭,朝着低洼地冲去。沙堆后的叛军猝不及防,立刻拿起武器反抗,却因人数悬殊,很快就溃不成军。为首的叛军见势不妙,转身就要往沙丘后跑,被秦十三一把扑倒在地,按在沙地上。
“你们在埋什么?”沈砚秋走到低洼地中央,看着地上的土坑,示意护卫们开挖。不多时,几箱丝绸和玉石被挖了出来,还有几包毒药和一封密信。沈砚秋拆开密信,上面的字迹潦草,写着要在红柳滩伏击往来商队,联络其他残余势力重建叛军。
“看来还有漏网之鱼在勾结。”沈砚秋将密信收好,“把这些叛军交给后面赶来的北庭护卫队,物资先带回商队,等到了龟兹再交给官府处置。”
处理完叛军,风已经小了些。众人重新上路,顾长风给一名被箭矢擦伤手臂的护卫包扎伤口,轻声道:“幸好发现得早,不然红柳滩的商队就要遭殃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残余势力藏在沿途。”
“有巴图和向导熟悉地形,还有秦十三探查,应该能避开危险。”沈砚秋勒住马,等顾长风跟上,“你看前面,那就是红柳滩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绿色,红柳丛生,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滩涂旁还有一汪浅浅的水洼。骆驼似乎也察觉到了目的地,脚步加快了许多。
抵达红柳滩时,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橘红与深紫交织的颜色。红柳的枝叶在余晖中摇曳,水洼里倒映着晚霞,美不胜收。护卫们立刻搭建帐篷,罗衣带着人生火做饭,顾长风则给受伤的骆驼更换草药,秦十三则带着人在红柳滩外围巡查,防止有其他异常。
晚饭时,巴图拿着烤好的羊肉过来,对沈砚秋和顾长风说:“红柳滩往前就是龟兹的地界了,那里有官府的驿站,还有不少商栈,咱们到了那里就能好好休整,还能把货物先卸下一部分。”
顾长风咬了一口羊肉,笑着说:“终于要到龟兹了,之前一直听人说龟兹的乐舞和瓜果,这次可得好好看看尝尝。”
沈砚秋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也跟着笑了:“等处理完商队的事,咱们就去集市逛逛,再去看看龟兹的佛塔。听说那里的佛塔壁画很有名,画的都是丝路商旅的故事。”
夜幕降临,红柳滩上燃起篝火,驼铃声渐渐平息,只有风吹过红柳的声响和护卫们的低语声。顾长风靠在沈砚秋身边,望着天上的繁星——西域的星空格外明亮,银河清晰可见,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以前在中原,很少能看到这么亮的星星。”顾长风轻声说,“跟着你走丝路,虽然辛苦,却也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
“以后还会看到更多。”沈砚秋侧过头,目光温柔,“等咱们走完西域,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把中原的丝绸卖到波斯、大秦,也把那里的好物带回来。这条商道,会因为咱们的脚步变得更热闹。”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的身影,红柳滩的夜色宁静而温暖。商队在这片安稳的绿洲中休整,等待着明日踏入龟兹的土地,开启新的旅程。而北庭的烽烟虽已远去,他们守护丝路的心意,却随着驼铃声,一路向西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