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血晶如同负伤的毒蛇,拖着残破的流光,一头扎进巫神陵深处那连接天地的血色光柱之中,瞬间消失不见。白骨祭坛在尸魔将军崩解的轰鸣声中剧烈摇晃,最终轰然坍塌,化作一地毫无生机的灰白骨粉。冲天的血色光柱随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但那股源自陵寝深处的、如同深渊凝视般的邪恶本源气息,却并未减弱分毫,反而在短暂的紊乱后,变得更加凝练、更加贪婪!
“那血晶…逃回去了…”黎童站在祭坛废墟边缘,暗金骨甲上的熔岩纹路缓缓收敛,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光柱深处那若隐若现的巨大陵寝轮廓,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化不开的凝重。怀中沧溟古玉传来的悸动,不再是单纯的警告,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吞噬欲望的拉扯感!那逃回的血晶,如同钥匙归位,正在唤醒陵寝深处更恐怖的存在。
“秽气本源未散,反有凝聚之势。”玉尘子道长飘然而至,面色沉重如铁,望着那明灭不定的血色光柱,“血晶虽受创,却已归位核心。巫神陵彻底苏醒,只是时间问题。此地已成绝域,非我等此刻可深入。”
“玉尘道长所言极是!”岩虎浑身浴血,拄着骨刀大步走来,看向黎童和完颜雪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感激,声音洪亮,“若非郡主与黎少侠神威,斩灭尸魔,我等早已化为枯骨!然此地污秽滔天,不宜久留!请速回云枫寨商议对策!”
“不错!”雷猛、孟雄飞等人也聚拢过来,人人带伤,但士气高昂。方才黎童硬撼血浪、拳碎骨刃的霸道,完颜雪凤翼焚空、净化秽邪的神威,如同烙印般刻在所有幸存战士心中。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两人已非寻常的郡主与少侠,而是足以对抗邪魔的擎天之柱!
“回寨!”黎童沉声道,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和远处依旧被混乱尸傀纠缠的零星战斗。他骨甲覆盖的手掌下意识地握紧,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远超从前的磅礴力量,以及经脉中流淌的赤血菩提生机。涅盘池的馈赠,让他脱胎换骨,但面对巫神陵这深不可测的魔窟,这点力量还远远不够!
云枫寨,巫祭神殿。 残存的灯火摇曳,映照着殿内一张张疲惫而凝重的面孔。血腥与药味混杂的气息仍未散去。大祭司云叟在云芝长老的搀扶下,半倚在铺着雪白羊皮的主座上,气息微弱,但眼神却异常清亮。
“巫神陵…终究还是开了…”云叟的声音干涩,带着无尽的沧桑,“此乃苗疆千年未有之浩劫。那陵寝深处,葬着的绝非苗疆先祖,而是上古巫蛊之祸的源头——巫神残躯!血晶归位,残躯复苏,万蛊噬天之劫…已无可避免…”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神殿深处,“涅盘池已枯…赤血菩提藤已化为灰烬…神凰遗泽…耗尽了…”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神殿。药长老云芝失声痛哭,众多白苗战士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黯淡。
“神凰遗泽耗尽,并非世界末日!”完颜雪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她已换上一身干净的素白苗装,肩披一件暗金纹路的斗篷,眉心的凤凰印记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神辉。她走到神殿中央,暗金色的竖瞳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池水虽枯,藤蔓虽朽,但神凰涅盘、焚尽邪秽的意志犹存!它已融入我等血脉筋骨,化为守护之力!巫神陵再强,也非不可战胜!”
她的目光落在黎童身上,带着无声的默契。黎童上前一步,暗金骨甲虽已隐去,但那股如同深渊熔岩般内敛的毁灭气息却更加迫人。他沉声道:“巫神陵开启,祸及整个苗疆乃至中原!非一寨一地可挡!当务之急,是联合所有力量!南诏皇室、五毒教余孽、乃至中原朝廷,皆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找出克制之法!”
“黎少侠所言极是!”玉尘子道长颔首,“贫道早年潜伏南诏,曾听闻一则秘闻。传说南诏皇室供奉的‘盘蛇令’,其核心并非凡物,而是与巫神陵血晶同源的一块‘源血碎片’。盘蛇令现,蛇母苏醒,盘王祭启…其最终目的,恐怕并非简单的部族信仰,而是指向巫神陵深处,试图掌控或利用那巫神残躯的力量!如今盘蛇令已现,蛇卫屡次袭击郡主,其目标极可能就是郡主身上那能引动古玉的‘真凤之血’!这两者之间,必有惊天联系!”
“盘蛇令…源血碎片…真凤之血…”顾砚之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他带着柳随风、叶飞鸿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显然刚处理完望归驿的后续事宜。他快步走入殿中,脸色同样凝重,“如此说来,南诏皇室与五毒余孽背后,恐怕有一只更大的黑手在推动这一切!其图谋,绝不仅仅是苗疆!”
“顾先生!柳少侠!”岩虎等人连忙行礼。 顾砚之对众人点头示意,目光锐利地看向云叟:“大祭司,苗疆各部族中,可还有能沟通联络、共抗大劫的力量?尤其是…与南诏皇室不对付的?”
云叟喘息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有…西南…黑苗…大酋长蚩离…桀骜不驯…不尊王化…与白苗…亦有过节…但其部族…悍勇善战…尤擅…御毒驱蛊…若能说动…或成…臂助…”他艰难地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
“黑苗蚩离…”顾砚之眼中精光一闪,迅速盘算,“此去西南,路途艰险,需得力之人。”
“我去!”黎童毫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雪儿需静养祛毒余韵,此地亦需强者坐镇。我筋骨已复,实力更胜从前,当为先锋,探明黑苗动向,伺机说服蚩离!”
“黎童一人恐势单力薄,贫道同往!”玉尘子道长接口道,“贫道对苗疆地理、黑苗习俗略知一二,或可相助。”
“好!黎少侠与玉尘道长同往西南,联络黑苗!”顾砚之当机立断,“柳少侠、叶少侠、林女侠!” “在!” “你三人率部分精锐,护送顾某手书与郡主信物,即刻北上,寻访隐世神医或克制巫蛊奇毒之法,并设法联络沿途义军,传递巫神陵之警讯!” “得令!” “岩虎将军!” “在!” “你与雷猛、孟雄飞率白苗及我部精锐,固守云枫寨,清理残余尸傀,收拢流民,构建防线!同时严密监视巫神陵动向!钱满仓!” “顾先生吩咐!” “你速速整理此件情报,尤其是关于盘蛇令、源血碎片与巫神陵关联的线索,动用一切商道资源,务必尽快传回汴京!禀明圣上!此非苗疆之祸,乃倾国之危!”
命令一条条下达,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张开。神殿内绝望的气氛被这股雷厉风行的决断所冲淡,希望之火重新在每个人眼中燃起。
“汴京…”完颜雪轻声低语,暗金色的竖瞳望向北方,深邃难明。那个权力旋涡的中心,此刻会是何种景象?
千里之外,大金国都,汴梁。 皇宫深处,垂拱殿内灯火通明,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龙椅之上,金太宗完颜晟(吴乞买)面色沉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下方,完颜宗翰(粘罕)、完颜宗望(斡离不)、完颜宗弼(兀术)等实权宗室重臣分列两侧,气氛凝重。
“啪!” 一份由特殊渠道加急送入宫中的密报,被完颜晟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金丝楠木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回响。 “望归驿遇袭,熊魁失控!五毒教余孽作乱!凤翔令持有者完颜雪…下落不明?!”完颜晟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人,“还有!南疆急报!十万大山深处,地动山摇,血光冲天!疑有上古邪物出世!波及数寨!流民无数!我大金在苗疆的布局,难道要毁于一旦吗?!宗翰!藏龙坡之围,你作何解释?!”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完颜宗翰身上。这位权势滔天的国相,此刻脸色同样不好看。藏龙坡围杀失败,不仅损兵折将,更让完颜雪这个心腹大患再次逃脱,还引出了南疆剧变!
“陛下!”完颜宗翰踏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藏龙坡之事,乃五毒余孽与宋人残部勾结,以邪术操控熊魁,趁乱突袭所致!臣已命大军清剿余孽,追索叛逃者完颜雪踪迹!至于南疆异象…”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据可靠密报,那血光异象源头,乃是上古凶地‘巫神陵’!此陵开启,非比寻常!然祸福相依!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
“哦?良机?”完颜晟目光微凝。 “正是!”完颜宗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巫神陵现世,苗疆大乱!南诏皇室自顾不暇!这正是我大金铁骑南下,一举荡平南诏诸部,将整个苗疆纳入版图的天赐良机!届时,我大金疆域将拓展万里!财富、人口、奇珍异宝,唾手可得!更可借此良机,彻底清除完颜雪等叛逆余孽!永绝后患!”
“荡平苗疆?”完颜宗弼(兀术)眉头紧锁,沉声道,“国相此言差矣!巫神陵凶名赫赫,上古巫蛊之源!贸然深入,恐引火烧身!当务之急是查明异象真相,防范邪秽北侵!而非贪图疆土!更何况,那完颜雪手持凤翔令,身份特殊,若在苗疆得势…”
“得势?”完颜宗翰嗤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一个丧家之犬,纵有奇遇,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巫神陵开启,正是借刀杀人的最好时机!陛下!机不可失!臣请命,亲率精兵十万,南下苗疆!一为陛下开疆拓土!二为剿灭叛逆!三为…探明那巫神陵虚实!若真有上古遗宝…当为我大金所有!”他刻意加重了“上古遗宝”四字。
垂拱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开疆拓土的诱惑,清除叛逆的决心,以及对未知力量的贪婪,在每个人心中交织。
完颜晟的目光在宗翰、宗弼等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御案上那份密报的落款处——一个极其隐秘的代号印记上。他的手指在印记上缓缓摩挲,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无人能察的复杂光芒。
“苗疆…巫神陵…凤翔令…”他低声自语,仿佛在权衡着无比重大的抉择。最终,他缓缓抬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旨!命国相完颜宗翰为南征大元帅,枢密使完颜宗望(斡离不)为副帅,点兵十万,即日筹备粮草军械,开赴南疆!” “陛下圣明!”完颜宗翰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躬身领命。 “然!”完颜晟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南疆凶险,邪秽难测!行军务必谨慎!首要目标,清剿叛逆,稳固我大金在苗疆之势力!探明巫神陵虚实!至于开战南诏…需视情况而定!不可冒进!另,着令‘隐鳞卫’全力探查完颜雪及凤翔令下落,若有消息,即刻密报于朕!”
“臣…遵旨!”完颜宗翰低头领命,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陛下的旨意,看似给了他兵权,实则处处掣肘!尤其是那最后关于“隐鳞卫”的密令…陛下对那完颜雪和凤翔令,终究还是存了别的心思!
一场席卷苗疆、牵动汴京的风暴,随着金国皇帝的圣旨,正式拉开了帷幕!十万金国铁骑的阴影,如同乌云般,沉甸甸地压向那血色冲天的十万大山!而此刻,刚刚涅盘重生的黎童与完颜雪,以及他们身边的力量,还远未意识到,这场由巫神陵开启的浩劫,已经将他们卷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凶险的天下棋局之中!
(南征令下,铁骑压境!苗疆腹地,暗流汹涌!黎童西行探黑苗,前路是友是敌?汴京棋局落子,完颜雪如何破局?)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