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东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雁门关外的村落还笼罩在薄雾中,赵虎就带着两百名士兵分成十队,往周边的村落去收原料。他穿着一身轻便的铠甲,扛着个竹筐,筐沿上还系着块红布,算是个标记。走到柳家村的村口,正好碰到早起挑水的张老汉,张老汉的水桶刚放进井里,还没提上来,看到赵虎就愣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井绳。
“张老汉,早啊!” 赵虎笑着走上前,把竹筐放在地上,“我们来收点东西 —— 粪便、秸秆都行,用来做能让庄稼增产的新肥,等肥成了,先给你们村分,保证让你们今年的冬麦多收两成!” 他说得热情,还拍了拍竹筐,示意张老汉看。
可张老汉的反应却远不如他预期。张老汉放下井绳,搓着手上的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赵将军,不是俺不帮你,这粪便脏得很,要运到军营,还得靠人挑,多费劲啊?再说秸秆要留着烧炕,北境的冬天冷,没了秸秆,晚上睡觉都冻得慌。” 他说着,还指了指村里的方向,几户人家的烟囱已经冒出了淡淡的炊烟,显然是在烧火做饭,用的就是秸秆。
旁边几个早起的农户也围了过来,有的抱着怀里的柴火,有的手里拿着锄头,听了赵虎的话,都纷纷摇头。“新肥要是不管用,不是白忙活一场?”“俺家的秸秆就够烧到冬天,要是给了你们,冬天咋过?”“粪便那么脏,俺可不想碰。” 还有人干脆转身回了家,连门都不愿开,显然是不想掺和这事。
赵虎碰了一上午钉子,走了三个村落,竹筐里就收了两把干草和半筐粪便,还是一个孤寡老人给的。他气得蹲在田埂上骂娘,手里的马鞭被他攥得紧紧的,鞭梢都快被捏断了。直到正午,太阳升到了头顶,晒得人头皮发疼,陆辰带着张老栓赶了过来,才解了围。
陆辰没急着说话,先让士兵抬来两袋粗粮,放在柳家村的晒谷场中央的石碾上。粗粮是刚从粮仓里调出来的,颗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的麦香。他拍了拍粮袋,对着围过来的农户们说:“乡亲们,我知道大家有顾虑,怕麻烦,也怕新肥不管用。今天起,咱们立个规矩:交一袋粪便,给半斗粗粮;交一捆秸秆,给两升麦种。冬天烧炕的秸秆,军营里统一给大家补,保证让大家冬天不挨冻。要是新肥不管用,我陆辰赔大家全年的收成,绝不含糊!”
张老栓也跟着帮腔,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去年的瘪麦穗,举起来给大家看:“大伙看清楚了,这是去年俺家地里收的麦穗,每穗也就三十粒,还多半是瘪的。要是用了王爷说的新肥,麦穗能长到五十粒,还个个饱满!俺种了一辈子地,啥肥管用,啥肥不管用,俺心里有数,王爷说的法子,准没错!” 他说着,还把麦穗递给身边的农户,让大家传着看。
农户们看着石碾上的粗粮,又接过张老栓手里的麦穗,心里渐渐动了。李二柱是柳家村的农户,家里有三亩地,去年因为粮荒,他媳妇生了病,没钱买药,没熬过去,现在就剩他和一个六岁的儿子。他看着粮袋,又想起儿子每天喝的稀粥,咬了咬牙,转身回了家,扛着一捆晒干的秸秆出来:“俺信王爷!这秸秆先放这,要是新肥真管用,明年俺家的三亩地全用!”
有了李二柱带头,其他农户也跟着动起来。“俺也交!”“俺家有两袋粪便,这就去抬!” 晒谷场上瞬间热闹起来,农户们有的回家搬粪便,有的去柴房抱秸秆,士兵们则忙着称重、登记,把原料集中堆放在晒谷场的角落。张老栓在一旁指挥,告诉大家哪些秸秆能用来堆肥,哪些粪便需要先处理,忙得满头大汗,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接下来的三天,赵虎带着人跑遍了周边十二个村落,收了足足五十车原料 —— 有装满粪便的木桶,有捆得整齐的秸秆,还有农户们送来的杂草、树叶。他们在城西的荒地上挖了二十个堆肥池,每个池长三丈、宽两丈、深五尺,底部铺着厚厚的干草,用来防潮和排水。张老栓每天都守在堆肥池边,教士兵和农户们分层堆料:“先铺一层秸秆,要铺得均匀,别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再撒一层粪便,粪便要盖满秸秆;最后盖层草木灰,薄薄一层就行,能盖住粪便的臭味就好。这样堆,发酵快,肥力还足!”
农户们学得认真,有的负责铺秸秆,有的负责撒粪便,有的负责盖草木灰,配合得十分默契。李二柱每天都来帮忙,他力气大,铺秸秆又快又匀,张老栓还特意让他带几个年轻农户,教他们怎么堆肥。“二柱啊,你学得快,以后这堆肥的活,你也能带着大伙干。” 张老栓拍着他的肩膀说,李二柱听了,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干活更卖力了。
堆肥场这边刚有眉目,周顺那边却出了岔子。他在锻造坊的角落搭了个简易的提炼装置,把硝石敲碎了泡在水里,架起柴火煮了起来。可煮了两个时辰,锅里的水快熬干了,却只结了层黑渣,用手一捻,还带着股焦糊味。周顺急得满头汗,用铲子把黑渣刮下来,装在一个小布袋里,快步跑到中军帐找陆辰。“王爷,这咋回事?是不是硝石不对?还是煮的方法有问题?” 他把布袋递给陆辰,语气里满是焦急。
陆辰捏了点黑渣闻了闻,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他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是火候太急了。硝石水要慢慢熬,用小火,不能用大火煮,不然水分蒸发太快,硝石里的杂质就会烧焦,结出的渣就没用了。” 他带着周顺回到锻造坊,让工匠们换了一口薄铁锅,又调整了柴火的大小,改用小火慢煮,还叮嘱道:“每隔一刻钟就搅一次锅,让硝石水受热均匀,要是水少了,就加点凉水,别让锅烧干。”
这次熬了近三个时辰,夕阳快下山的时候,铁锅底部终于结出了一层白花花的晶体,像细盐一样,泛着淡淡的光泽。周顺小心翼翼地用铲子把晶体刮下来,装在一个陶罐里,激动得手都在抖。他捏起一点晶体,撒在旁边的花盆里 —— 那盆里的野草因为缺水,蔫了好几天,叶子都发黄了。没过半日,野草竟慢慢挺了起来,叶片也渐渐变绿,看着有了生机。
“成了!真成了!” 周顺拿着陶罐跑出去,逢人就展示里面的白色晶体,锻造坊里的工匠们都围过来看新鲜。连平时不爱说话的老铁匠王铁山都忍不住凑上前,用手指蘸了点晶体,放在嘴里尝了尝,皱着眉说:“有点咸,这东西真能让庄稼长这么快?”
“王师傅,您可别尝,这东西不能吃。” 陆辰连忙拦住他,“它对庄稼是好东西,对人可不行,吃了会生病的。” 王铁山听了,赶紧吐掉嘴里的晶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高兴劲没持续多久,新的问题就来了。赵虎跑来说,周边十二个村落的原料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再收就得去百里外的乡镇,一来一回要走两天,运输起来很不方便,还得派更多的士兵护送,怕遇到土匪或者蛮族的游骑。周顺也禀报,锻造坊的硝石储备只够再提炼两次氮肥,要是试验田的用量大,根本不够用,得尽快找到新的硝石矿。
陆辰正对着堆肥场的图纸发愁,张老栓提着个布袋子来了。布袋子里装着些黑褐色的土,看着很肥沃。“王爷,俺们村最近在拆旧炕,这炕土肥得很,里面有不少养分,混在堆肥里,能顶不少粪便!” 张老栓说着,还抓了一把炕土递给陆辰,“您闻闻,这土有股霉味,说明里面有不少腐殖质,对庄稼好得很。” 他还说,农户家里灶膛里的灶灰也能掺进堆肥里,不仅能增加肥力,还能防地里的虫子咬庄稼的根。
陆辰眼睛一亮,当即让赵虎带人去周边村落收旧炕土和灶灰,还特意叮嘱要给农户们补偿,不能白要。他又让周顺画了一张简易的硝石矿勘探图,派两队士兵去周边的山里勘探,重点找那些岩石呈白色、表面有霜状结晶的地方 —— 他记得现代的硝石矿多在这样的环境里。
夕阳西下时,堆肥场的最后一个堆肥池也堆满了原料,用泥土密封了起来,远远望去,二十个堆肥池整齐地排列着,像一片小小的田垄。周顺的锻造坊里,新提炼的氮肥装了满满一陶罐,放在阴凉处保存着。陆辰站在堆肥场边,望着远处的山口,风从山口吹过来,带着几分凉意。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 萧承煜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搞成化肥,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来北境的路上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会什么时候动手,又会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