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过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颠簸和漫长。仿佛在波涛汹涌的能量乱流中行驶一叶破败的扁舟,四周是光怪陆离的色块拉扯与震耳欲聋的虚空嘶鸣。墓园崩溃引发的空间涟漪,如同灭世的海啸,严重干扰了本就不算稳定的传送通道。
林川将混沌道基的力量催发到极致,混沌星炬的虚影在识海中灼灼燃烧,竭力稳定着护持众人的光罩。柳如丝紧紧抓着他的手,将自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渡送过去,与他共同支撑。楚风脸色苍白,拼命维持着传送核心的符文不致溃散,冰翎则不断释放寒气,冻结那些试图撕裂光罩的空间裂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感觉快要到达极限时,前方的混乱光芒骤然一清!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蕴含着磅礴生机与古老草木清香的灵气,扑面而来!
“砰!”
众人如同被巨力抛出,重重地摔落在坚实而富有弹性的地面上。预想中空间撕裂的剧痛并未传来,反而像是落入了一层厚厚的、湿润的苔藓毯。
眩晕感缓缓退去,众人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们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柔和翡翠光芒的林海之中。参天古木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树干粗壮得需要数十人合抱,树冠亭亭如盖,交织在一起,将天空遮蔽得只剩下斑驳陆离的翡翠光点。粗壮的藤蔓如同巨龙般缠绕在枝干之间,各种奇花异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林间弥漫着淡淡的、如同实质的生命雾气。空气中流淌着宁静而悠远的意蕴,仿佛时间在这里都放缓了脚步。
“这里……就是万木祖地?” 楚风深吸一口那充满生命能量的空气,感觉体内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四周,“感觉……和之前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冰翎微微蹙眉,感受着周围的环境:“生命气息确实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完整。而且,我们之前抵达的祖地边缘,似乎没有如此浓郁的‘时光沉淀感’。”
柳如丝扶起林川,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她注意到林川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维持传送对他的消耗极大。
林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林海,左眼寂灭星瞳与右眼开辟灵眸同时运转。在他的视野中,这片林海的生命能量浩瀚如海,但其深处,却隐隐流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幻”感?仿佛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并非完全真实。
“这里确实是万木祖地,但可能不是我们之前到过的那个‘层面’。” 林川沉声道,“墓园崩溃的空间风暴,可能将我们卷入了祖地某个被隐藏、或者更加核心的区域。” 他想起了木翁曾提及祖地因大战而残破,正在休养,或许眼前这片近乎完美的林海,才是祖地未被损毁前的真正面貌,或者是其核心“生命之心”力量影响下形成的特殊空间。
他立刻检查同伴的情况。星澜依旧昏迷,眉心的混沌封印稳定,但体内的“星辰之蚀”印记在进入这片充满生机的环境后,似乎变得更加沉寂,仿佛冬眠的毒蛇。而怀中包裹青影的混沌光团,则传来了清晰的、愉悦的波动,如同游子归家,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纯净的生命气息,光团似乎都凝实、明亮了一分。
“青影姐姐有反应!” 柳如丝惊喜道。
林川心中稍安,这至少证明他们的方向没错。万木祖地的生命能量,对青影的复苏确实有益。
“当务之急,是找到木翁前辈,或者确定‘生命之心’的具体位置。” 林川做出决定,“大家小心,这片林海给我的感觉……并不简单。”
团队稍作休整,服下丹药恢复灵力,随后便选定了一个生命能量最为浓郁的方向,谨慎前行。
林海寂静得可怕,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再无其他声响。参天古木、缠绕的藤蔓、繁茂的奇花,一切都美得如同画卷,却缺少了真正的“生灵”气息。没有鸟兽,没有精怪,仿佛这片浩瀚的林海,只是一具完美却空洞的躯壳。
这种诡异的宁静,让众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行走间,林川忽然停下脚步,异色双瞳猛地望向左侧一片看似寻常的灌木丛。
“有东西。” 他低声道。
众人立刻戒备。冰翎指尖寒气凝聚,柳如丝丝带无声滑落掌心。
只见那片灌木丛的阴影一阵扭曲,如同水波荡漾,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身影”缓缓凝聚出来。那身影依稀能看出是某种鹿形生物的模样,姿态优雅,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生命光晕,但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段……残留的影像?
那光影之鹿似乎没有察觉到林川等人的存在,它优雅地踱步,低头啃食着地面并不存在的嫩草,时而警惕地抬头望向某个方向,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这是……往昔的留影?” 楚风惊讶道,“因这里过于浓郁的生命能量和特殊环境,将过去某个时间段的景象记录并显现出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四周的林间,开始接二连三地浮现出类似的光影。有嬉戏的灵猴,有翩跹的彩蝶,有依偎憩息的灵狐……它们都如同那鹿影一般,是这片林海曾经生机勃勃的见证,如今却只剩下无声的幻影,重复着早已逝去的日常。
这一幕壮丽而悲凉。众人仿佛行走在历史的回廊中,目睹着一个辉煌时代的余烬。
“祖地……果然遭受过难以想象的重创。” 柳如丝轻声叹息,这些往昔之影,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繁盛与如今的寂寥。
继续深入,周围的古木越发高大,生命雾气也越发浓郁,几乎化不开。而浮现的往昔之影,也开始发生变化。不再仅仅是安宁祥和的日常,开始出现了仓惶奔逃的光影兽群,出现了燃烧的巨树,出现了撕裂天空的恐怖能量波动,以及……一些身着古老服饰、与巨大狰狞的阴影怪物搏杀的身影!
那些搏杀的身影,所使用的力量体系与现今的修真法门迥异,更接近于引动天地自然、生命本源的力量。他们应该是远古时期,守护这片祖地的先民。
“看来,我们正在接近祖地核心,也正在接近当年那场大战的‘记忆’核心。” 林川面色凝重。通过这些往昔之影,他们或许能了解到祖地残破的真相,甚至找到关于“生命之心”的线索。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于解析这些战斗影像时,异变突生!
前方一片相对空旷的林间空地上,一个格外清晰、凝实的光影骤然浮现!
那并非兽类,也非先民,而是一个人影!
他背对着众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袭朴素的青色长袍,长发随意披散。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前方一株通天彻地、散发着无尽生命光辉的、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巨树虚影——那很可能就是“生命之心”本体的往昔形态!
而当林川看清那背影,感受到其身上那股虽然只是光影残留、却依旧能撼动他混沌道基的、深邃如渊又生机勃勃的独特气息时,他脑海中如同有惊雷炸响!
这个背影……这种感觉……
他绝不会认错!
尽管衣着、气质有所不同,但那灵魂深处的本源波动……
是云矶真人?!
就在林川心神剧震,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刹那。
那青袍背影的光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