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轻轻笼罩着传艺馆正厅。竹桌上摆着昨晚剪彩用的三把刻纹剪刀,绸带的银线在晨光中闪烁。护本纹灯笼还亮着微光,玻璃罩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这里即将举行的\"传艺心声会\",更像老街坊围坐的家常局,连新加坡分基地的学员也都守在屏幕前,等待着这场特殊的致辞。
刘老在主位坐下,手中紧握沈父1999年的传艺班名册。纸页边缘已被磨出毛边,每页都夹着当年的旧纸条。他没有准备讲稿,只是轻轻摊开名册,指尖抚过\"顾慎行沈景明\"的名字:\"四十年前,我们在问渠斋的泥地上拓纹。冬天墨汁冻成块,就把砚台架在旧铁桶做的炭炉边烤。炭火烧得通红,砚台被烤得发烫,我们围在炉边,手冻得通红,却还是盯着砚台,生怕烤过了头。如今孩子们有智能投影,有跨洋直播,但没变的是拓纹时都要屏住呼吸,刻刀落木时都要稳着劲。\"
三位老学员眼眶泛红。最年长的张叔颤抖着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里面珍藏着一枚青檀木牌。木色已褪成浅棕,边缘被磨得发亮,正面刻着云纹,背面是顾老刻的\"稳\"字。\"当年我刻坏五块木才成功,\"张叔声音沙哑,\"顾老说'稳不住手,就刻不好纹'。现在看小张刻的齿轮纹,比我当年强十倍。\"小张兴奋地举起自己的木牌,齿轮纹刻得极细,中心的\"稳\"字刚劲有力:\"张爷爷,我把'稳'字刻在齿轮中心了!您看,齿轮转得再快,'稳'字都在这儿!\"
顾云深起身时,指尖轻触传艺砚池中的腊梅花瓣。他没有讲大道理,只说了一件小事:\"昨天给小语改拓纹,她执意要在护本纹旁加胡姬花。问她原因,她说'妈妈在新加坡种了好多胡姬花,想看看我的拓纹里有没有她的花'。\"他指向东墙上的拓片,胡姬花的柔瓣与护本纹的刚劲完美融合,\"我忽然明白,前辈的致辞是'守本',像刘老手中的旧名册,像顾老刻的'稳'字;我们这代的致辞该是'融新'——让老街的青檀香与海外的胡姬香交融,让母亲的牵挂与孩子的思念刻进同一张拓纹。\"
沈砚辞举起一枚双芯牌,青檀木制成的牌身一面刻着传艺馆标志,一面刻着二维码。扫码后,手机里传出噼啪的炭火声和刘老的叮嘱:\"景明,把砚台架高点,别烧着桌子!\"老学员们会心一笑,有人悄悄抹了抹眼角。\"这里面还有小柱子修钟的步骤视频,也能接收新加坡分基地的作业。\"屏幕那端的学员立即举起胡姬花护本纹拓片,上面写着\"给沈老师的作业\"。\"父亲当年总担心手艺会断,现在我们可以告诉前辈:断不了。你们听,炭炉声还在,拓纹声还在,孩子们的笑声还在。\"
陈念拉着朵朵跑上台,手中的木盒撒出许多迷你致辞牌。每块只有手掌大小,刻着发言人的象征:刘老的是旧名册,顾云深的是拓包,沈砚辞的是双芯牌。\"这是我的'致辞礼物'!\"陈念蹲在地上捡拾木牌,\"我要教小徒弟们刻,以后每个新生都要做一块,等我老了,就像刘老这样,给徒弟的徒弟讲今天的故事!\"朵朵举着自己刻着小花的木牌,奶声奶气地说:\"我也要刻!我要把我的牌贴在陈哥哥旁边!\"
最动人的致辞来自小语。她捧着母亲从新加坡寄来的胡姬花笔记本,站在竹桌前,声音清脆如春燕:\"阿舅说'纹是有记忆的'。我拓护本纹时,总觉得指尖有顾老师的劲;拓胡姬花时,总觉得鼻尖有妈妈的香。\"她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剪彩时的绸带碎片,\"我要把这个寄给新加坡的表妹,让她也学拓纹。这样我们的画里就能刻着一样的护本纹,一样的胡姬花,就像我们一起坐在传艺馆的竹桌前。\"屏幕那端,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立即举起同款笔记本:\"小语,我等着你的礼物!我也刻了胡姬花护本纹,等你寄来,我们一起贴在墙上!\"
日上中天时,致辞变成了亲切的闲聊。老周端来新蒸的护本纹糕,甜香混着青檀香弥漫整个正厅:\"当年景明说'手艺好赖,看糕蒸得香不香'。现在看孩子们的拓片、木牌,就像闻着刚蒸好的糕——甜丝丝的,带着活气,这就是最好的致辞。\"李奶奶给屏幕那端的学员展示新绣的围巾,上面绣着胡姬花与护本纹:\"下次你们来,我给每人绣一条,让致辞里的心意能裹在身上,走到哪儿都带着传艺馆的味儿。\"
沈砚辞将所有人的致辞录成音频,存入双芯牌:\"以后新生入学,先听这段'心声'——听刘老讲烤砚台,听张叔讲刻坏木牌,听小语说胡姬花,听学员喊'跨洋不断'。这才是传艺馆的根。\"顾云深靠在沈砚辞肩头,看着陈念带孩子们将新刻的致辞牌贴上墙,与剪彩拓片、开学合影连成一片。刘老的旧名册压在最下面,上面叠着新的致辞稿、学生的木牌、海外的拓片,像层层叠起的光阴,每一层都刻着护本纹,每一层都有新的故事。
自鸣钟敲响十二点时,屏幕那端传来《传艺谣》的歌声。台下的师生跟着合唱,刘老轻抚旧名册,眼角含笑;张叔反复端详小张的木牌,手指摩挲着那个\"稳\"字;小语坐在竹桌旁,一边吃着护本纹糕,一边盯着屏幕中的表妹。
微风从窗外吹来,带着青檀树的清香,吹动墙上的致辞牌轻轻摇晃,吹开小语笔记本的书页,露出里面的绸带碎片。银线在阳光下闪烁,仿佛把星星揉进了纸里,把所有的心意都刻进了时光里。
他忽然懂了,最好的致辞从不是华丽的句子——是刘老指腹的旧痕,是小语笔记本里的绸带,是跨洋屏幕里的同频歌声,是双星并肩时,让每代人都敢说、愿说、能传的那句心里话:\"手艺还在,我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