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至丰川祥子尚未出手,病房内仅剩两人独处的时刻。
当医生确认雨宫白并无大碍,暂时离开后,长崎素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实处。
她无力地跌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床上那人安静的睡颜,胸腔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涩、愧疚、后怕……种种情绪翻江倒海。
“如果……如果当时我能冷静下来,好好听他把话说完……”
“如果我不是那么急切地,不管不顾地只想着去挽回小祥……”
“白……他就不会遭遇这种事了……”
无声的自责如同藤蔓般缠绕收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雨宫白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过往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涌现。
直到这一刻,长崎素世才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人的身影,早已在自己心中悄然扎根,盘根错节。
尤其是回忆起他对自己说出“我需要你”时,那份毫不掩饰的直白和坚定,竟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随即开始失控地加速跳动。
“从来没有谁……能如此毫无保留地说需要我……”
“明明是我误会了他,是我甩开了他伸出的手……”
“明明是我做了那么多让他为难的事,甚至……间接害他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那样保护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呢?”
与之相比,丰川祥子之前在公园说出的那些伤人之语所带来的刺痛,此刻竟显得模糊起来,仿佛早已被雨宫白那些简单却真挚的话语悄然治愈。
“在那之前,我对小祥……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禁扪心自问。
“是命运共同体?是乐队里不可或缺的伙伴?”
“没错,我的确……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想要靠近她。”
“但那只是因为……太想回到过去那段被需要、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了吧?”
“可“那种想法”……?才不是……我并不是……”
想到这里,长崎素世连忙摇了摇头。
那种感情,绝非祥子所指责的那样。
她只是太执着于重现那个温暖的过去,太渴望回到五人同在的时光。
她只想像以前那般其他几个人都需要着自己……
“好过分啊……”
“明明我真正喜欢的人是……”
可思绪流转间,雨宫白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深处,带着他特有的,有点笨拙却无比温暖的笑容。
“啊……原来是这样……”
一股混杂着酸涩与甜蜜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垮了最后一丝犹豫。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何会在看到在乐队时他和别人玩闹时感到酸楚,为何会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白。”
然而,认清心意的瞬间,更深的惶恐也随之而来。
“可是……像我这样,做了那么多过分事情的人……真的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吗?”
“我差点……差点就因为执着于一个无法挽回的过去,而弄丢了眼前最珍贵的宝物……”
想到这里,她将雨宫白的手掌轻轻抬起,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温热的掌心,仿佛在进行一场虔诚的忏悔和祈愿。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洁白的床单。
“快点好起来吧……”
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作为我任性和错误的代价……从今往后,我会用尽全力来补偿你的。”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凝视着那张沉睡的脸,终于将心底最真实的渴望诉诸于口:
“现在的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无论你是否需要我……”
就在这时,长崎素世颈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冰冷的针扎入脊髓。
长崎素世还来不及惊呼,意识便骤然下沉,被无尽的冰冷与黑暗包裹,如同坠入不见天光的深海。
“好冷……这是……哪里?”
当她再度挣扎着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依旧是那天的夕阳,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模糊的橙红。
依旧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空气里弥漫着混合着尘土与植物气息的味道。
一切,都与她记忆中那个决定命运的黄昏别无二致。
就在这时,一道她无比熟悉却又让她心痛无比的声音,带着决绝的哭腔炸响在耳边:
“够了——!!!”
长崎素世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那个穿着同样制服的“长崎素世”,正用尽全身力气般,甩开了雨宫白急切伸出的手。
一时间,长崎素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穿越?时间倒流?我……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这个我最想改变的瞬间?!”
狂喜与难以置信的情绪尚未完全涌现,她就看到那个过去的自己,将那个作为关键信物的狐狸玩偶,粗暴地塞进了雨宫白的怀里。
“这个,还给你!”
那动作,那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现在这个长崎素世的心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就是自己会转身冲上那辆出租车,而雨宫白会为了追赶她……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而下。
“不行!绝对不能让它再次发生!”
于是乎,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冲了过去,想要抓住那个过去的自己的手臂,想要阻止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等等!不要!拜托你……相信他啊!”
然而,她的手指却如同穿透幻影般,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另一个“长崎素世”的身体。
“唉??为、为什么???”
长崎素世惊愕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向那个对近在咫尺的“自己”毫无所觉,已然对着雨宫白说出了退出乐队的的过去身影。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碰不到……他们……看不见我?”
不甘心的她,又尝试着大喊、挥手,甚至想要挡住雨宫白的去路,但一切都徒劳无功。
她像一个被隔绝在时间之外的幽灵,只能眼睁睁看着历史的车轮沿着既定的轨迹,无情地向前碾压。
就在过去的自己拉开车门,半个身子已经探入车厢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个她以为会像记忆中一样沉默伫立的雨宫白,却突然用尽力气,喊出了那句完全偏离了“剧本”的话:
“等等,素世!我知道你!”
“我想对你说……”
“我愿意帮你重组crychic!”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不仅让那个一只脚已经踏进出租车的“长崎素世”动作僵住,愕然回头。
也让如同幽灵般站在一旁、本应知晓“未来”的长崎素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脑中一片轰鸣。
“唉?????”
“重组……crychic???”
“不对……这句话……上一次……他根本没有说过啊?!”
刹那间,巨大的错愕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希望,刺穿了她绝望的阴霾。
她所熟知的过去……似乎从这一刻起,滑向了未知的分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