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和在办公室的屏幕上,调出穆楚楚和杜宜治疗室的监控画面。
他伸了个懒腰,将一包淡蓝色的营养素轻轻放在金属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左岸,去给那个小皇帝做最后一次血液净化!”
他转过身把托盘递给一旁的左岸,“做完后,就给他用上这个营养素,好歹让他恢复些元气!”
左岸的精准地接过托盘,一双精美的眸子闪烁着蓝光:“明白,预计净化程序需要47分钟。”
它转过身,微微一笑,朝着深处的医疗舱走去。
“那我呢?”
左边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里充满焦虑。
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已经待机3小时27分了,能量储备达到98%。”
杜清和望着这个急不可耐的助理,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抬手唤出全息控制面板,修长的手指在泛着蓝光的虚拟键盘上快速滑动。
“都怪我贪图效率,把你们设置成了永动模式。”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责,“休息会儿吧,左边。人生啊,除了工作还有很多其他的乐趣。”
“别,老大,我爱工……”
话未落音,左边的声音就突然中断,那双美丽的蓝色眸子稍稍暗淡下来,整个身体软绵绵地趴在了桌子上打起了呼噜,“真是……太累了……”
杜清和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
他轻轻拍了拍左边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原来强制休眠程序这么有效!”
清晏城的晨光明媚如初,皇城里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金色的阳光洒在巍峨的皇城之上,琉璃瓦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可那光芒却显得冰冷而刺目。
街道上行人寥寥,偶有匆匆而过的身影,也都低着头,步履匆匆,像是生怕被什么东西盯上一般。
几只乌鸦盘旋在皇城上空,发出嘶哑的鸣叫,明明是青天白日,却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寒意,连阳光都无法驱散这座城中的阴郁。
花朝节宴会才过去短短三日,这阴郁的景象实在令人唏嘘。
鹿则毅已经连续三日派遣宫廷影卫和鹿家府兵在城中四处搜寻,可无论是楚楚还是杜宜,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
偌大的灵墟不可一日无君,他“勉为其难”地主持着朝政,站在龙椅之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堂下瑟缩的王公大臣。
他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像是要看穿每个人的心思。
见众大臣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那双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龙椅的扶手。
他在等,他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只要堂下有人开口,请求他坐上这个位置,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登临大位。
当然,即便真有人开口,他还是要假意推辞一番的。毕竟,这龙椅可不是他自己想坐的,而是“众望所归”!
今日的朝堂上,大臣们还算齐整,唯独少了穆承宇。
穆承宇因楚楚失踪、夫人昏厥,直接递交了辞呈,连朝会都不再出席。
晏灵均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扫过着穆承宇的空位,神色愈发难看。
其他大臣也都在暗中观察着晏灵均的反应,只要他开口,众人便会立刻附和,可偏偏晏灵均始终沉默不语,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终于,有个一直想要巴结鹿则毅的官员按捺不住了,心想如此良机绝不能错过,正欲上前奏请鹿则毅登基——
就在此时,文德成小碎步跑得生了风似的,急匆匆地来到鹿则毅跟前。
鹿则毅见众人迟迟不肯开口,心中既尴尬又恼怒,可朝堂上的博弈从来不在明面上,他绝不能在此刻失态。
见文公公前来,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道:“文公公,可是有陛下的消息了?”
文德成神色中凝着笑意,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封信笺,低声道:“中相大人,您先看看这个。”
鹿则毅眉头微皱,疑惑地接过信笺,展开到一半时,一枝桃花忽然从中掉落。
他的动作微微一滞,目光瞥向文德成,似乎在询问什么。
文德成只是低声道:“您先看完吧!”
鹿则毅定了定神,继续展开信笺,可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而后又微微泛起了一丝笑意。
鹿则毅有些沧桑的手指轻轻抚过画像上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指尖在画中人微微上扬的嘴角处停留。
殿内鎏金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他眼前缭绕,将画像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他眼中精光闪动,竟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这在他数十载宦海沉浮中实属罕见。泪水,这种与弱者相伴的东西,早已被他摒弃多年。
可今日,那股酸涩却固执地盘踞在眼眶,挥之不去。
“中相大人,可是陛下有了消息?”
殿内大臣们面面相觑,实在读不懂这位权臣脸上似悲似喜的复杂神情。
有人壮着胆子出声询问,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轻微的回响。
鹿则毅猛地回神,广袖一甩将画像卷起。
“今日朝会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沙哑,“诸位若得陛下与公主消息,务必即刻来报。”
话音未落,他已快步跟上文德成,朝落华宫方向疾行而去。
鎏金地砖映出他略显凌乱的步伐,这位向来从容的权臣,此刻竟显出几分仓皇。
落华宫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熏香浓得化不开,鹿则毅却恍若未闻。
“怡慈……”
这个尘封多年的称呼脱口而出时,连他自己都怔住了。
原来有些习惯,纵使刻意遗忘二十年,也从未真正改变,“
“义兄,慈儿等你等得好苦。”
珠帘轻响,一抹水粉色身影翩然而至。
鹿怡慈广袖轻扬,裙裾上精致的桃花纹样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
她今日的妆容格外精致,眉间一点朱砂衬得肌肤胜雪,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鹿则毅恍惚间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袖的少女,那时她的眼睛也是这样,盛着一汪会说话的春水。
“咱们的孩儿……”
鹿怡慈话音未落,晶莹的泪珠已顺着脸颊滚落。
她恰到好处地偏过头,让泪水在烛光下折射出令人心碎的光芒。
“那狠心的杜璆已经不在了,是时候接回我们的骨肉了。”
鹿则毅喉结滚动,突然伸手将眼前人拥入怀中。
他能感觉到怀中身躯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又柔软下来。
“是,怡慈……前日在公主府,你留信让我前来,也是为着咱们孩儿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都是义兄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此事需从长计议。孩子出生就被送走,宗谱上无名无分,我们得先找到当年……”
话未说完,余光瞥见文德成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外。
鹿则毅眸光微闪,却假装未曾察觉。
他自然不知道这个假太监的野心,就像不知道鹿怡慈此刻的温顺背后藏着多少算计。
此刻,他甘愿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情里。
殿外,文德成轻轻带上雕花木门,脸上恭敬的神色瞬间褪去。
他回头望着落华宫飞檐上蹲守的铜制脊兽,突然狠狠啐了一口。
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扭曲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恰似他此刻翻涌的野心。
“鹿则毅啊鹿则毅……”
他在心中冷笑,“你以为这盘棋只有你在下?”
文德成摩挲着袖中那封密信,信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等那个流落在外的“皇子”归来,等你鹿则毅将朝堂清洗干净,就是他文德成坐收渔利之时。
到那时,什么三宫六院,什么滔天权势,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殿内,鹿怡慈倚在鹿则毅肩头,目光却穿过半开的窗棂,落在远处宫墙上盘旋的乌鸦身上。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丝绦。
鹿怡慈纤纤玉指轻抚鹿则毅的脸颊,指尖在他喉结处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她微微抬眸,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关切:“义兄,鸣齐侄儿近日可醒过来了?”
声音轻柔似三月春风,却在心底暗自盘算——若那鹿鸣齐就此长眠不醒,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鹿则毅闻言面色骤变,额角青筋颤动,脸上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那个不孝子!”
他咬牙切齿,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与嫌恶,“哪有我鹿府嫡子的风范,不提也罢!”
话到此处突然收住,壮硕的身躯把鹿怡慈覆在身下,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声在殿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