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切已按计划布置妥当。”
万民宫的晨曦透过精雕的窗棂,将赵政的身影拉长,映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周亚夫、包拯、萧何三人垂手立于阶下,神情肃穆,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前的紧绷。侍从官刚刚低声汇报完北境项羽密信已安全送抵的消息。
赵政背对着他们,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兴洛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缓缓转身,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的边缘,发出规律而沉稳的声响,如同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饵,已经撒下去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鱼,闻着腥味,也该咬钩了。朕要的不是一条两条小鱼,而是要将这潭浑水底下的淤泥,都给他翻过来!”
他目光扫过阶下三位重臣,最终定格在周亚夫身上:“周亚夫,暗察司的人,都就位了?”
“回陛下,十二个精锐小队已混入望乡客栈周边市集,伪装成贩夫走卒,所有出入口皆在监控之下,只待陛下号令。”周亚夫声音沉稳,眼中却闪烁着猎豹般的锐利光芒。
“包拯,刑部缇骑呢?”
“三百缇骑已分批出城,借口演练,于城西荒谷外围山林中隐蔽待命,弓弩齐备,绝无疏漏。”包拯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刑名官员特有的刚正与决绝。
“萧何,洛水渡口?”
“行政院已协调兵部,调五百禁军,以加强漕运巡查为名,封锁了上下游所有官私渡口,许进不许出。”萧何的回答条理清晰,统筹全局的能力展露无遗。
赵政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深潭般的眸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好。记住,午时三刻,同时动手。周亚夫,你的首要目标是控制客栈核心人员,找到密道,拿到他们勾结匈奴、图谋叛乱的铁证!包拯,荒谷之内,无论发现什么,人、物,都给朕一个不落地拿下!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臣等遵旨!”三人齐声应诺,声震殿宇。
就在此时,侍从官端着一份精致的早膳悄声入内。赵政看了一眼,摆了摆手:“朕此刻无心用膳。拿去,分给在望乡客栈外围蹲守的暗察司兄弟们,他们熬更守夜数日,辛苦了,让他们先垫垫肚子,午时,才好有力气干活。”
侍从官愣了一下,随即躬身:“是,陛下。”周亚夫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深深一躬,这才与包拯、萧何一同退下,步履匆匆,奔赴各自的战场。
万民宫早朝(清晨)
庄严肃穆的万民宫内,文武百官分列两旁。赵政高坐于“大统君”御座之上,接受朝拜后,并未如往常般让各部奏事,而是直接开口,声音平缓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近日,盐引伪造一案,经监察院、刑部协力查证,已掌握关键线索。”他话语微微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下方某些官员细微的呼吸变化,“为彻查根源,杜绝隐患,朕决定,户部即日起暂停新盐引发放三日,待所有底档核查无误后,再行重启。期间,北境及各地沿用盐券,不得有误。”
他没有提及密道,没有提及前秦余孽,更没有提及即将展开的收网行动。这番看似例行公事、甚至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宣告,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下,却暗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一些心中有鬼之辈,或许会暗自庆幸,以为风暴即将过去。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怀着各异的心思散去。只有极少数核心臣僚知道,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凝聚。
北境蓟门关(上午)
塞外的风带着砂砾,吹得军旗猎猎作响。项羽的中军大帐内,他刚刚看完赵政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密信,重瞳之中,战意如火般燃烧起来。
“龙且!”他沉声一喝,声如洪钟。
“末将在!”龙且顶盔贯甲,大步踏入。
“鱼儿上钩了!”项羽将密信拍在案上,嘴角咧开一个充满野性的笑容,“那伙收购‘遗失’盐券的胡商,果然带着东西,想从黑风口溜出去,直奔匈奴王庭!你点两千轻骑,多带套马索和绊马索,伪装成日常巡逻队,给老子在黑风口峡谷两侧埋伏好!”
他走到龙且面前,巨大的手掌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甲,发出沉闷的响声:“记住,等他们和接头的匈奴人碰面,拿出盐券准备交易的时候,再给老子动手!弩箭招呼坐骑,人要尽量活捉,特别是那个领头的胡商,老子要亲自撬开他的嘴,问出他们和兴洛城里那些老鼠是怎么勾搭的!”
“末将明白!”龙且抱拳,转身就要走。
“等等!”项羽喊住他,从案几上抓起一块用油纸包好的、烤得焦香的巨大羊腿肉干,塞到龙且手里,“路上垫肚子,别跟上次追击漠北马贼似的,仗打赢了,回来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抱着炊饼啃得毫无将军体面!”
龙且接过肉干,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将军,这回要是逮到大鱼,那庆功酒…”
项羽哈哈大笑,声震屋瓦:“放心!那坛子酒,我这就让人挖出来,用热水温上!等咱们这边得手的消息传到兴洛城,正好和陛下那边的捷报一起,咱们隔着千山万水,同饮此杯!”
“得令!”龙且豪气干云地吼了一嗓子,抓起自己的铁矛,旋风般冲出了大帐。
望乡客栈(午时三刻)
日头正烈,兴洛城南郊的望乡客栈却显得有些冷清。周亚夫一身寻常商贾打扮,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踱进客栈大堂,他身后跟着几个扮作伙计和护卫的暗察司精锐。
“掌柜的,来壶好茶,再安排几间上房。”周亚夫声音平和,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瞬间量遍了大堂的每一个角落。
柜台后,一个面色精干的中年人抬起头,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客官里面请,这就给您安排…”他话音未落,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周亚夫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时,瞳孔猛地一缩!那玉佩的纹路,是暗察司高级官员才有的标识!
几乎在同一瞬间,掌柜的手闪电般向下,探向柜台下方一处隐蔽的缝隙,那里藏着一柄淬毒的短刃!
“动手!”周亚夫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他身后的“伙计”动若脱兔,一人如鹞鹰般扑向柜台,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了掌柜的手腕,另一人则迅捷无比地卸掉了他的下巴,防止其咬毒自尽。
另一边,原本在柜台旁拨弄算盘的账房先生脸色剧变,猛地抓起桌上的账本,另一只手已从袖中滑出一个火折子,作势欲吹!
“砰!”一声闷响,一支小巧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他的手腕,火折子应声落地。出手的是包拯安排混在周亚夫队伍中的一名刑部缇骑高手,他面无表情地上前,一脚将火折子踩灭,顺势将账房先生双臂反剪,捆了个结实。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快得让客栈内零星几个真正的客人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暗察司人员迅速“请”到了旁边房间隔离看守。
“搜!重点找密道入口!”周亚夫下令,折扇收起,眼神锐利如刀。
暗察司的人立刻散开,熟练地敲击墙壁、地板,检查家具机关。片刻,一名年轻的小吏在后院那棵早已枯死的老槐树下发现了异常——树根旁的泥土有近期翻动过的痕迹,且与周围土质略有不同。
“大人,这里有古怪!”
几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刨开浮土,一块厚重的、伪装成普通石板的木板露了出来。掀开木板,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黢黢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股混合着霉味、墨臭和金属腥气的怪味扑面而来。
周亚夫率先弯腰进入,暗察司人员举着强光火把紧随其后。通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十余步,豁然开朗!一个足有半亩地大小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
火光照耀下,景象令人心惊!一侧堆满了切割整齐的特供竹料,以及数十套雕刻精美的盐引铜印印模;另一侧,则是几台用于印刷的简陋器械和大量半成品、成品空白盐引。而在一个角落的木箱里,周亚夫找到了一封火漆尚未完全封缄的信件。
他迅速浏览,信上的字句让他眼神骤然冰冷:“…待此批盐引顺利交予匈奴使者,换取之兵甲到位,便可联络各地旧部,于秋收粮足之时,同时举事,光复大秦…”
“大人,您看这…”旁边那名发现密道的小吏指着入口,忍不住低声吐槽,“这帮前秦余孽,脑子是不是不太灵光?密道入口藏在枯树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周亚夫冷哼一声,将信件小心收好:“不是他们笨,是他们还活在过去,以为谁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巧妙’布置。殊不知,时代变了!”他环顾这个巨大的地下作坊,语气森然,“留下人手看守此地,其余人,随我上去,支援包大人!”
城西荒谷(午后)
几乎在望乡客栈动手的同时,包拯率领的三百刑部缇骑,如同神兵天降,从荒谷四周的山林中显出身形,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将整个山谷围得水泄不通。
谷内果然别有洞天!依着山势搭建了数十个简易窝棚,窝棚之间,赫然摆放着十辆覆盖着油布的大车,油布之下,是闪烁着寒光的刀枪剑戟,甚至还有几架轻弩!
大约五十多名作平民打扮,但行动间明显带着行伍气息的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包围惊得炸了营。
“不好!官兵来了!”
“跟他们拼了!”
一个头目模样的虬髯大汉,猛地抽出藏在草垛里的长刀,振臂高呼:“弟兄们!我们是故秦正统!为大秦尽忠的时候到了!杀光这些华绥朝的乱臣贼子!”
“冥顽不灵!”包拯立于谷口高处,官袍在风中鼓荡,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凛然正气,“暴秦无道,二世而亡,乃是天下共见!如今天下归心,乃华绥‘万民之国’!尔等勾结匈奴,断我北境盐路,祸乱民生,意图造反,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国之蠹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或可依《万民律》从宽发落!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负隅顽抗者的心头。一些意志不坚者,眼神开始闪烁。
“杀!”那虬髯头目却状若疯虎,带着十几名死忠挥刀冲来。
“放箭!”包拯毫不犹豫地下令。
嗡——!一片箭雨泼洒而下,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倒地。虬髯头目武艺高强,挥刀格开几支箭矢,却也被阻住了冲势。
“拿下!”包拯再令。
如狼似虎的缇骑一拥而上,刀背砸,绳索套,很快就将剩余的反抗者全部制服,包括那名虬髯头目,被四五条大汉死死压在地上,犹自不甘地嘶吼。
“清点人数,查封所有兵器车辆!”包拯走下高坡,仔细检查着那些兵甲,脸色愈发凝重。这些兵器制式混杂,但保养得极好,显然来源复杂且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
北境黑风口(傍晚)
夕阳将黑风口两侧的崖壁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龙且率领的两千轻骑,如同蛰伏的恶狼,无声无息地隐藏在乱石和枯草丛中。
远处,驼铃声由远及近,一队约二三十人的胡商队伍,牵着满载货物的骆驼,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峡谷。
就在他们行至峡谷中段,与几名早已等候在此、作牧民打扮的匈奴人接上头,双方正在验看盐券,准备交易的那一刻——
“轰隆隆!”峡谷两端突然滚下无数巨石擂木,瞬间堵死了退路!
“杀!”龙且一马当先,如同旋风般从高处冲下,手中铁矛直指那名领头的胡商!
胡商和匈奴人大惊失色,仓促间拔出弯刀抵抗。但有心算无心,又是绝对的优势兵力,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弩箭精准地射翻了他们的坐骑和骆驼,华绥骑兵如潮水般涌上,刀背、枪杆密集落下,力求活捉。
那领头的胡商身手不凡,连续砍翻了两名骑兵,试图向峡谷一侧陡峭的崖壁突围。
“哪里走!”龙且大吼一声,猛地将手中铁矛掷出!铁矛如同黑色的闪电,精准地穿透了那胡商小腿,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
战斗很快结束,所有胡商和匈奴接头人,无一漏网。
龙且大步走到那被钉在地上,惨嚎不止的胡商头领面前,拔出佩刀,抵住他的咽喉,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说吧,你们和兴洛城里的郑安,是怎么联系的?匈奴单于,还给了你们什么任务?”
夜色再次笼罩兴洛城,万民宫内灯火通明。
周亚夫、包拯、萧何再次立于阶下,只是这一次,三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振奋。
“陛下,望乡客栈地下作坊已被端掉,抓获核心人员十七名,查获伪造盐引工具、半成品无数,以及郑安与匈奴勾结、计划秋收叛乱的信件原件!”周亚夫声音洪亮地汇报。
“陛下,城西荒谷,抓获前秦余孽五十三人,缴获制式兵器十车,轻弩五架!首犯郑安已被秘密押入刑部天牢!”包拯紧接着道。
这时,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引入殿内,呈上北境军报。
赵政展开,快速浏览,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而冰冷的笑容。他将军报递给侍从官,示意念出来。
“北境都护项羽将军急报:末将龙且已于黑风口成功伏击胡商队伍,擒获首领以下二十八人,截获伪造盐引三百张。经初步审讯,胡商首领承认受匈奴右贤王指派,长期与郑安勾结,不仅收购盐引,更负责传递情报,意图在秋收时制造北境动荡,配合匈奴南下…”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侍从官清晰的声音回荡。三条战线,同时告捷!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收获了远超预期的硕果。
赵政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处,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空,以及夜空中那几颗格外明亮的星辰。
“郑安…前秦少府令之子…”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六国贵族…他们以为,联合匈奴,就能颠覆这‘万民之国’的根基?”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他的三位重臣:“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此案部分案情,择日公布,以安民心。涉案一干人犯,由刑部、监察院会同审理,依《万民律》严惩不贷!”
“同时,敕令户部、工部,即刻着手优化盐券防伪工艺;命兵部于北境及各边关要隘,设立‘互市监’,严格监管胡商贸易;修订律法,将‘勾结外敌、祸乱民生’列为叛国重罪,罪加三等!”
他的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而果决。这不仅仅是一次成功的收网,更是一次对新政根基的巩固,对潜在敌人的强力震慑。
周亚夫、包拯、萧何齐齐躬身:“臣等领旨!”
赵政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仿佛看到了蓟门关外,那坛可能已经被温好的庆功酒。
他轻声自语,又像是在对遥远的项羽隔空对话:“庆功酒…是时候喝了。但这天下,还远未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
殿外的夜风更急了,吹动着宫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而又带着一丝警示意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