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霍韵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泪水啪嗒啪嗒砸在床沿上,“我是韵儿啊,我和妞妞来找你了……”
床上的男人似乎被这声音唤醒,喉间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眼皮艰难地动了动。甜宝听出他气息紊乱,心知不妙,连忙从怀中掏出装有灵泉水的小玉瓶,递给身旁的护卫:“快,给他喂下去!”
护卫接过玉瓶,俯身想将霍刚的嘴掰开,可他牙关紧闭,气息奄奄,根本喂不进去。情急之下,护卫只得用银簪轻轻撬开他的嘴,将灵泉水一点点灌了进去。动作虽显粗鲁,却带着几分急切的关切。
灵泉水入喉,不过片刻,霍刚原本蜡黄如纸的脸色竟渐渐泛起一丝血色,微弱的呼吸也平稳了些。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目光在屋内扫过,当落在霍韵脸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爹!”霍韵一眼就认出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积攒已久的委屈与思念瞬间爆发,他扑到床边,紧紧抱住霍刚枯瘦的胳膊,放声大哭。妞妞虽对爹爹没什么印象,但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温柔望着她们的男人,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亲近,也跟着扑过去,小手紧紧抓住霍刚的衣角,抽噎着喊:“爹爹……”
父子三人相拥而泣,哭声在冰冷的小木屋里回荡,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劫后余生的酸楚。霍刚颤抖着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顶,指尖冰凉,却带着无尽的珍视,仿佛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郎中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来不及擦汗便上前,指尖搭在霍刚的腕脉上,凝神诊脉
郎中指尖搭在霍刚腕脉上凝神片刻,又俯身仔细查看了他蜷缩的双腿,时而轻轻按压,时而翻看伤处,末了直起身,对着甜宝等人拱手笑道:“恭喜公子!这位病人的腿尚有转机!只是他身子亏空太过严重,需先好生调理气血,待精气神恢复些,方能行截骨复位之术。骨头已错位愈合,虽要受些苦楚,但术后悉心养护,不出半年,定能下地行走。”
“当真?”田宇一听,脸上的愁云瞬间散去,高兴得直拍大腿,“太好了!这下霍大哥可有救了!”田朗也松了口气,连连颔首:“老天有眼,总算是个好结果。”
唯有甜宝唇边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心中清楚,这多亏了灵泉水的奇效——若不是那口泉水吊住了霍刚的性命、滋养了他枯竭的气血,郎中纵有妙手,也难回天乏术。
“有劳郎中费心。”甜宝当即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过去,语气恳切,“诊治所需,只管用上等药材,若是有稀缺药材无处寻觅,尽管告知于我,我来设法。”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会将霍大哥送往凌安堂,劳烦郎中移步那边施治。另外,凌安堂还收留了不少孤儿,孩子们年幼,冬日天寒,怕是容易冻伤或是染上风疾,虽有婶子们照料,但孩子众多,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往后还请郎中常去走动走动,给孩子们瞧瞧身体,所需药材费用,也一并由我承担。”
郎中接过银子,又见这小贵人如此心善,对孤儿也这般体恤,连忙拱手应下:“公子放心,老朽定当尽心竭力,不仅会照料好霍大哥,也会常去凌安堂给孩子们义诊。”
霍刚很快便住进了凌安堂,甜宝特意为他们父女三人安排了一间清净雅致的小厢房。每日三餐皆是精心搭配的滋补膳食,再加上甜宝悄悄混入饭食中的灵泉水调理,不过短短一周,霍刚便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原本枯槁蜡黄的脸变得红润有光泽,凹陷的眼窝也饱满了些,身形虽仍清瘦,却已不复往日那般皮包骨头的颓态。若不是那双腿还无法动弹,他端坐于榻上时,眉目俊朗,气质沉稳,竟是个难得的俊朗男子。
霍韵和妞妞如今整日黏在爹爹身边,寸步不离。霍韵总爱凑到爹爹耳边,小心翼翼地扒开他的右耳,盯着后面那颗小小的黑痣看——那是他爹爹独有的印记。妞妞虽对爹爹没什么印象,却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时不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挠挠爹爹耳后的痣,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爹爹,还痒不痒呀?”
霍刚每次都笑着摇头,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两个孩子的头发,眼底却总是噙着泪光。他心中滚烫,满是悔恨与庆幸——悔恨当年不该一时冲动远走他乡,让妻子独自承受抚养孩子的艰辛,如今妻子已然不在,连最后一面都未能相见;庆幸上苍垂怜,让他在弥留之际与女儿重逢,还遇上了甜宝这般贵人,给了他们父女三人重生的机会。
他望着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围在身边的模样,小小的身影依偎着他,温暖又柔软。哪怕曾经吃过再多苦、受再多罪,此刻一家人能相守在一起,便是世间最圆满的幸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女儿的发顶,那泪水中,有愧疚,有思念,更有失而复得的珍惜。
一周后,约定好的郎中风尘仆仆赶来,带来了特制的麻醉散。褐色药粉溶于温水,甜宝哄着病人喝下,自己则悄悄往碗底兑了些澄澈的灵泉水——那水在瓷碗里漾着细碎金光,触碗微凉。
截骨复位的过程远比预想棘手,郎中将袖子挽得老高,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指尖捏着正骨器械精准发力,每一次调整都伴随着沉闷的骨节响动。甜宝在一旁屏息看着,时不时用帕子替他擦去滚落的汗珠。足足耗了大半日,当最后一块骨头归位、绷带层层缠好时,郎中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后背的夹袄早已被冷汗浸透,连说话都带着浓重的喘息,透着股脱力的虚浮。
甜宝见状,立刻盛了碗灵泉水递过去。郎中渴极了,仰头一饮而尽,甘甜清冽的泉水滑过喉咙,瞬间化作一股暖意蔓延四肢百骸,刚才的疲惫仿佛被抽走大半,眼前都亮堂了几分。他咂咂嘴,目光灼灼地盯着甜宝的水壶,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矜持,厚着脸皮搓着手笑道:“小娘子这水可是稀罕物!能不能给老朽匀一壶?往后有啥正骨的活计,老朽随叫随到!”甜宝被他逗笑,自然爽快应下。
这边正骨事了,太上皇也趁着重阳后的晴好天气,在安睦洲好好游历了一番。虽是隆冬时节,洲上却别有一番意趣:匠人巧手雕琢的冰雕立在街头,有憨态可掬的瑞兽,有玲珑剔透的亭台,夜里点上烛火,冰光映着烛光,如梦似幻;城外的溜冰湖结了厚实的冰,甜宝拉着太上皇的手,踩着简易冰鞋小心翼翼滑行,时而趔趄着扶住彼此,时而顺着冰面溜出老远,笑声顺着寒风飘出半里地。一行人赏冰景、尝暖酒、看街头杂耍,玩得尽兴,连太上皇都暂忘朝堂烦忧,脸上满是久违的轻松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