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雁领着秦安和秦汐踏上望仙楼的木梯,二楼的廊道比楼下更显幽静,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檀香。
她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人转过两道弯,避开往来的侍者,最后在一间挂着乌木牌的房间外停住了脚步。
木牌上用阴刻手法题着“听风”二字,边角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这里是秦落雁与秦不凡经常见面的地方。
推门而入,茶香便先一步漫了过来,混着屋内若有似无的檀香,清润又沉静。
屋内陈设简洁却透着雅致,迎面是一张宽大的梨花木茶桌,桌面打磨得光润如玉,边角雕着浅淡的云纹。茶桌两侧摆着六张配套的圈椅,椅面铺着素色软垫,看得出常有人坐。
桌案上整齐地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壶身饱满,杯盏小巧,旁边还放着一管竹制茶则、一柄银质茶匙,角落里蹲着个小巧的炭炉,炉上紫砂壶正微微冒着热气,壶嘴偶尔“咕嘟”一声,滚出细碎的水汽。
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图,笔法疏淡,底下靠着个半人高的博古架。架子上没摆什么珍奇古玩,只错落放着几饼茶饼,还有两个素净的青瓷瓶,瓶中插着几支风干的芦苇,倒添了几分野趣。
秦落雁带着秦安与秦汐往里走了两步,便见茶桌主位上正端坐着一人。
那是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身着一件月白色锦袍,领口袖口绣着暗金色的流云纹,腰间系着玉带,玉带上悬着一枚成色极好的暖玉,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坐姿端正,左手搭在膝头,右手正捻着一枚茶杯,指尖修长,指节分明,侧脸轮廓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度。
正是二皇子秦不凡。
“不凡哥,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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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相互见礼后,便围坐在木茶桌旁。秦落雁执壶立于桌边,指尖轻捻茶盏依次排开,秦不凡则看向秦安与秦汐,沉声说起此次的任务。
“太子如今权势日盛,能得父皇如此重用,一来是皇后在暗中处处扶持,二来是仗着他自身的修为境界。”
秦不凡说话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语气里压着难以掩饰的沉郁,显然这位大哥给他带来的压力不小。
“他现在是什么境界?”秦安抬眼问道。
“三阶化元后期。”秦不凡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
“更关键的是,他今年才二十七岁。这般年纪有此修为,在咱们秦国,已是顶尖的天赋了。”
秦安闻言眉峰微挑,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转头看向秦汐,眼底带着几分疑问。秦汐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此事稍后再议,转而望向秦不凡。
“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听到这话,秦不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添了几分迟疑。
“我本无意与大哥争那储君之位,可如今局势不由人,我也是被逼到了这份上。”
“太子一脉最核心的依仗,终究是他的修为。若是你们能解决这层隐患,我胜算便能大上许多。”
“你是想让我们出手,废了太子的修为?”秦安接口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秦不凡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若是你们有更稳妥的法子……”
“要不直接杀了他?”
秦汐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哐当!”
秦落雁正倾壶往盏中注茶的手猛地一顿,紫砂壶底重重磕在桌面,滚烫的茶汤瞬间从壶嘴泼溅而出,大半洒在桌面上,顺着木纹蜿蜒流淌。
她下意识缩回手,手背已被烫得泛起淡红,握着壶柄的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满是慌乱,连呼吸都漏了半拍,整个人僵在原地,望着桌面上蔓延的茶渍发怔。
秦安刚要端杯的动作骤然停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紧蹙起,嘴角不受控制地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里写满了“这话竟能随口说出”的错愕,半晌没回过神来。
秦不凡更是如被冰水浇头,原本微前倾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后背撞在椅背上发出轻响。他脸上的迟疑与纠结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震惊,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指节泛白。
茶室里一时鸦雀无声,只有桌角滴落的茶水轻响。
秦落雁望着泼洒的茶汤僵在原地,秦安举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秦不凡身体紧绷地靠在椅上。三道目光带着同样的震惊与难以置信,齐刷刷地投向秦汐。
那个说出这话时,眉眼间甚至没什么波澜的少女。
见三人反应如此剧烈,秦汐才后知后觉自己失言了。她面上掠过一丝不自在,随即起身收拾残局。
秦汐指尖微动,一股柔和的灵力悄然散开,将桌面上和地面上的茶汤缓缓聚拢。那些散落的水珠像是有了生命般,顺着无形的牵引汇集成一颗饱满的水球,悬浮在她掌心。
下一刻,水球便在灵力的催动下化作水汽,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桌面与地面瞬间恢复干爽。
这手干净利落的手段再次让三人愣住。秦安眼中闪过惊讶,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秦汐动用灵力。
秦不凡与秦落雁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两人一个凝气中期、一个凝气初期,何曾见过这般举重若轻的控灵之术,一时都忘了言语。
秦汐却没在意他们的反应,转身走到秦落雁身边,轻轻执起她被烫伤的手背。那片肌肤已泛起明显的红痕,细看还能瞧见细密的水疱。
“我来帮你处理一下。”
她轻声说着,双手掌心相对,一股温润的灵力缓缓溢出,包裹住秦落雁的伤处。
秦落雁只觉手背传来一阵清凉的暖意,原本火辣辣的灼痛感瞬间消退大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灵力温柔地渗入肌肤,像是带着安抚的力量,一点点抚平受损的皮肉。
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那些细小的水疱也渐渐瘪下去,原本紧绷刺痛的感觉彻底消失,只余下淡淡的酥麻与暖意。不过片刻功夫,手背上的烫伤便已消退无踪,肌肤恢复了原本的白皙细腻,仿佛刚才的烫伤从未发生过。
“这样就好啦~”
“谢谢……”
秦落雁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脉络漫到心口,连带着耳尖都悄悄染上薄红。她垂着眼帘,长睫轻轻颤了颤,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赧,细若蚊蚋。
“没事的~”
秦汐的掌心温温软软,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力道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来,却让那点暖意更清晰地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