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离开花厅,并未返回自己的居所,而是步履从容地穿过几重宫禁,来到一处僻静的殿阁前。
此处名为“静心斋”,乃是秦皇日常处理完繁重政务后,独处休憩之地。
门外并无侍卫把守,只有两名内侍静立,见到国师,无声躬身行礼,并未通传。
国师推门而入。
斋内陈设极为简朴,一桌一椅,一排书架,墙上挂着一幅墨迹淋漓的“静”字。
秦皇正负手立于窗边,望着窗外一株苍劲的古松,他身形伟岸,虽只着常服,却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见过他们了?”
秦皇并未回头,声音沉稳。
“见过了。”
国师走到桌边,自行倒了一杯清水。
“茶喝了,话也说了。”
“如何?”秦皇转过身,目光如炬,落在国师脸上。
国师慢条斯理地饮尽杯中水,才缓缓道:“心思剔透,比预想中更为明理。些许不快自是有的,但大局当前,他们分得清轻重。”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那秦安,看似慵懒随性,实则心有乾坤。秦汐清冷,却并非不通情理。王大夫的眼光,确实独到。”
秦皇走到桌旁坐下,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能得你一句‘心有乾坤’,看来此子确实不凡。当初借他们之力,扳倒逆子与雨后,虽是不得已而为之,终究是朕亏欠了他们。”
“陛下不必过于挂怀。”
国师平静地说道:“若非如此,也无法将他们彻底卷入局中,更无法借神剑宗之势,震慑内外。如今秦国上下肃清,政令畅通,大军所向披靡,已占心州过半疆土。这份‘亏欠’,或许正可化为助力。”
秦皇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老臣方才试探性地提及了无面神教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来自世界之外的威胁……”
国师沉吟道:“他们虽未多言,但神色间并无太多意外,显然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亦或许……清除此等邪祟,本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他抬起眼,与秦皇对视:“秦国欲横推心州,凝聚人道气运,以应对未来不可知之劫,此乃堂皇正道。”
“然过程之中,难保不被宵小之辈,如那无面神教之流,暗中作梗。若能得此二人相助,无论其自身实力,还是可能代表的中洲背景,都将是一大臂助。他们,或许能成为一柄我们意料之外的利剑。”
秦皇微微颔首,陷入沉思:“确是如此。他二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心性,更兼身负大气运。若能得其助力,横扫心州残余势力,当能减少许多阻力,更快稳定局势。”
他话锋一转:“只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仅凭补偿与坦诚,怕是不够。”
国师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古井微澜:“故而,老臣以为,眼下正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一石三鸟。”
“讲。”
“我秦国已占据心州大半,此乃旷古烁今之伟业,理当昭告天下,与民同庆。”
国师缓缓道:“何不借此契机,以陛下之名,广发请柬,于太和殿设下盛宴?一来,可鼓舞军民士气,彰显陛下文治武功,凝聚人心;二来,可邀心州其余势力首领或使者观礼,或可令其望风归附,或可窥其动向,为下一步雷霆扫穴做准备;这三来嘛……”
他声音放缓,意味深长:“正可名正言顺,将秦安与秦汐奉为最尊贵的上宾。此举,既是对先前之事的一份郑重致歉与补偿,亦可向天下展示我秦国与中洲俊杰,乃至其背后势力交好之姿态。其中蕴含的深意,足以让那些还在观望,甚至心怀鬼胎之辈,仔细掂量掂量。”
秦皇闻言,眼中闪过赞许之色,抚掌道:“妙!如此一来,既缓和了关系,全了礼数,又能借他二人之势,壮我秦国声威,威慑不臣!国师此计,老谋深算,朕心甚慰!”
“陛下过誉。”
国师微微欠身。
“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至于横推心州之具体方略……”
他走到墙边,看着那幅笔力千钧的“静”字。
“当以雷霆万钧之势,速战速决,同时辅以怀柔政策,妥善安置,尽快将新占之地化为秦国坚实的根基。庆典之后,便是大军再度出征之时。届时,若有寻常手段难以解决的障碍……或许,这两位小友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
秦皇起身,与国师并肩而立,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穿透宫墙,看到了心州的万里山河:“善!心州一统,乃大势所趋,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挡。这盘棋,我们已占据绝对优势,接下来,便要一鼓作气,锁定胜局!”
君臣二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一种基于现实利益与长远谋划的共识,已然达成。
数日后,一道诏书颁行天下:为庆贺秦国疆域空前拓展,占据心州大半版图,秦皇将于半月后,在皇宫太和殿设下盛大国宴,普天同庆,并特尊中洲而来的秦安公子、秦汐仙子为座上最尊贵的宾客。
消息如插翅般飞遍四方。
秦国境内,万民欢腾,军心士气大振。而心州那些尚未被纳入版图的势力,则感到了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纷纷派遣重臣,携带厚礼,奔赴秦国都城。
一方面是为示好,寻求生机,另一方面,也是想亲眼见识一下,那两位能让雄才大略的秦皇如此郑重对待的“中洲俊杰”,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时间,秦国都城风起云涌,成为整个心州目光汇聚的焦点。
而当那份纹饰精美、措辞谦恭的请柬被内侍恭敬地送到秦安与秦汐暂居的府邸时,秦安正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阵仗不小啊。”
他晃了晃手中的请柬,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秦汐静坐窗边,淡金色的眼眸望向窗外络绎不绝的车马,声音清冷:“意在沛公。”
“鸿门宴也好,借势宴也罢……”
秦安站起身,随手将请柬搁在桌上,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总归不会无聊。就去看看,这秦国的太和殿,能摆出怎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