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塞纳河畔的官方场馆。时装周特有的、混合了高级香水、昂贵皮革与某种焦灼期待的气息,弥漫在午后微凉的空气里。场馆外,长枪短炮的时尚记者、举着手机兴奋直播的博主、以及衣着精心雕琢、步履匆匆的嘉宾们,构成了一道流动的风景线。而印有“天工集”Logo和“破茧”字样的巨幅海报,赫然矗立在入口处,与那些百年奢侈品牌的标志并列,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玩家的登场。
后台,是另一个与时间赛跑的世界。化妆镜前环绕的灯泡将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飘散着发胶和定妆喷雾的味道。模特们如同即将出征的战士,沉默地接受着最后的妆容和发型打理。徐薇穿梭其间,眼神锐利如鹰,亲自为最后一位模特调整着腰间那枚乌铜走银胸针的角度,她的每一个指令都简洁而精准。沈砚心则守在李阿婆和张清远师傅身边,用轻柔的话语做着最后的安抚和流程确认,确保他们明白何时上台,坐在哪里。
周锐守在通往观众席的入口,不断对着耳麦确认着嘉宾入场情况、媒体座位安排,以及最重要的——那件“凤穿牡丹”礼服的最终安全检查。他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沉稳。
林砚站在帷幕之后,透过一道细窄的缝隙,望向已经几乎座无虚席的观众席。她看到了那些经常出现在时尚杂志内页的知名买手、评论家,看到了几家顶级时尚媒体的主编,甚至瞥见了几张熟悉的好莱坞面孔。闪光灯在前排不时亮起,捕捉着某些重要人物的入场。空气里嗡嗡的交谈声,像无数只振翅的蜜蜂,预示着风暴的来临。
她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但呼吸却刻意保持着平稳。她想起了那个在云南市集初遇李阿婆的午后,想起了第一次提出“天工集”构想时会议室里的沉默与质疑,想起了样品危机那个绝望的夜晚……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凝聚成此刻指尖微微的凉意和胸腔里奔涌的热血。
耳麦里传来周锐压低的声音:“林总,嘉宾已基本入场,灯光音响最后调试完毕。倒计时三分钟。”
林砚深吸一口气,通过耳麦对全频道发出指令:“各单元最后确认。模特就位,传承人准备,视频控制准备。”
后台瞬间变得更加安静,只有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帷幕的方向。
“倒计时一分钟。”
观众席的灯光渐渐暗下,只剩下安全通道微弱的绿光和人脸上手机屏幕闪烁的蓝光。交谈声低了下去,被一种酝酿中的期待所取代。
“倒计时三十秒。”
t台两侧及尽头的工作岛被一束束追光灯点亮,苏绣案台、缂丝木机、金属工作台、靛蓝染缸……在光影中呈现出一种如同舞台剧般的庄严感。张清远、王铁山(由他的儿子代表操作),以及李阿婆,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安静地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他们穿着为自己准备的、带有本民族或技艺特色的服装,表情或平静,或略带拘谨,但眼神都异常明亮。
“十、九、八……”
林砚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
“三、二、一!”
开幕!
刹那间,所有的灯光骤然熄灭,整个秀场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凝固。随即,一束巨大的圆形光柱“啪”地一声,精准地打在了t台尽头的巨幅屏幕上。
深沉而空灵、带着一丝古老禅意的背景音乐如同从遥远的天际流淌而来,缓缓注入这片黑暗。
屏幕上,没有任何Logo,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只特写的手。
那是李阿婆的手,布满皱纹和染渍,正将一匹白布缓缓浸入幽蓝的染缸。镜头如此之近,能清晰地看到布料纤维吸收染料时细微的蠕动,看到靛蓝颜色如同活物般在布帛上晕染、渗透。
音乐轻微地变奏。
画面切换。
是张清远师傅的手。枯瘦,稳定,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绣花针,穿透薄如蝉翼的丝缎。针尖带起丝线,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响,一个极其复杂的蝶翼图案正在他指尖下一点点浮现,色彩渐变,栩栩如生。
再次切换。
是王铁山师傅的手。粗糙,有力,握着小锤和錾刀,在一块乌黑的铜片上小心翼翼地敲击。火星偶尔溅起,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一个抽象的云纹在每一次精准的落点间逐渐成型。
手,一双双不同的手。
苍老的,布满岁月痕迹的;稳定的,蕴含着数十年功力的;灵巧的,如同被赋予魔法的……
它们沉默地工作着,在染缸旁,在绣架前,在铁砧边。没有面孔,没有语言,只有这些手部的特写,在空灵的音乐和极具电影感的镜头下,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仪式感。
它们诉说着时间,诉说着专注,诉说着传承,诉说着……“破茧”之前,那漫长而孤独的积蓄与等待。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被牢牢吸附在屏幕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而震撼的氛围,牢牢攫住了每一位观众的心神。这不再是寻常时装秀炫目的开场,这是一次直抵灵魂的叩问,一场关于创造本源的精神洗礼。
视频尾声,音乐推向一个悠远的高潮。镜头依次扫过李阿婆平静的侧脸、张清远专注的眼神、王铁山(儿子)肃穆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一只即将完成最后一针的、微微颤抖的手上。
画面暗下。
音乐戛然而止。
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与黑暗即将达到顶点的刹那——
“咚!”
一声沉重而充满力量感的鼓点,如同惊雷,炸响在秀场上空!
t台两侧的灯光骤然亮起,但不是普通的照明,而是如同探照灯般的光柱,瞬间聚焦在t台的入口处。
“天工集”巴黎时装周专场大秀,正式拉开序幕!
第12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