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姆星球,西格玛加工厂废墟东北方向,地下排水管网深处。
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铁锈、腐烂有机物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废弃的管道直径超过五米,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状生物——这是格里姆星球本土的一种低等生物,依靠消化工业废水中的微量有机物和金属离子为生,发出的暗淡荧光成了这地下世界唯一的光源。
雷厉、景阳子带领的b队,共十四人,正悄无声息地沿着管道向情报标记的坐标点移动。龙牙战士们外骨骼的夜视与生命探测系统全开,在面甲上投射出周围环境的立体建模和可能的生命信号。修真者们则各展手段,或御使法器悬浮照明探路,或以神识扫描前方,避开可能的塌方和帝国布设的振动感应器。
管道并非笔直,岔路众多,如同迷宫。但景阳子手中托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罗盘,指针稳定地指向某个方向,微微颤动——这是出发前,天玄子长老以克里克族抵抗组织联络人提供的一缕气息为引,专门炼制的“寻踪盘”。
“前方三百米,右转,生命信号聚集,约二十三个,能量反应微弱,符合奴隶体征……另有两个能量反应稍强,带有非制式武器特征。”一名负责侦察的龙牙战士低声汇报,他的面甲边缘闪烁着数据流。
“减速,警戒。”雷厉抬手握拳,队伍立刻停下,进入战斗姿态。两名蜀山剑修无声无息地移到队伍前端,剑气含于指尖,蓄势待发。
景阳子闭目凝神片刻,传音道:“前方确有生灵聚集,情绪复杂,警惕、恐惧、期盼交织……其中两股意念较为坚定,隐含决绝之意,当是抵抗组织接头人。”
雷厉点头,对一名擅长拟声和模仿的元初门修士示意。那修士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满符文的玉片,贴近管道壁,以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起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沿着金属管道远远传去——这是自由联盟提供的、克里克族抵抗组织使用的紧急联络暗码之一。
敲击声在寂静的管道中回荡。
几秒后,死寂。
三十秒后,依旧没有回应。
就在众人微微皱眉,准备启动备用方案时——
“咚…咚…咚-咚-咚…”
微弱但清晰的回应敲击声,从前方拐角后传来,节奏完全匹配!
“确认信号!”雷厉眼中精光一闪,“前进,保持警惕。”
队伍再次移动,转过拐角。前方管道豁然开阔,形成一个类似旧日泵站的废弃空间。昏暗的荧光苔藓下,影影绰绰站着二十多个身影。
他们大多佝偻着身体,覆盖着粗糙的、由工业废料拼接而成的简陋“衣物”,裸露的皮肤呈现暗沉的灰绿色,带有天生的、用于挖掘和攀爬的粗糙角质层和吸盘——正是克里克族。他们大多眼神麻木,带着深深的疲惫,只有少数几个手持简陋金属棍或磨尖工具的身影,挡在最前面,眼中闪烁着警惕、审视,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站在最前方的两个克里克人,体型稍显健壮,虽然同样瘦削,但脊背挺得笔直。其中一个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灼伤疤痕,另一个则缺失了两根手指,断口处包裹着脏污的布条。他们手中各握着一把看起来像是从帝国自动化机械上拆解下来的、改装过的能量切割器,枪口隐隐对着地球小队的方向。
“你们……是谁?”额带伤疤的克里克人开口,声音沙哑干涩,用的是银河通用语,带着浓重的克里克口音。他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棕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雷厉和景阳子,仿佛要穿透他们的装甲和道袍。“断刃的人?不对……你们的装备……没见过。信号码是老的,但你们不是瓦拉他们……”
雷厉抬起手,示意队员们放下武器,他头盔面甲向上收缩,露出自己的人类面容,同时通过外骨骼的翻译模块,以清晰的银河通用语回答:“我们不是自由联盟‘断刃’的人。我们是来自‘湛蓝摇篮’的使者。收到了你们传递的苦难信息,前来提供帮助。”
“湛蓝摇篮?没听过。”断指的克里克人警惕不减,“帝国的新花招?还是哪个躲在后面不敢露脸的文明又想利用我们?”
景阳子此时上前一步,没有使用翻译器,而是直接以神念传递出平和而清晰的意念,其中蕴含着一丝温暖的生命能量气息:“贫道景阳子,与雷将军同来。我等效仿古之侠客,路见不平,愿助诸位解脱枷锁。此非谎言,亦非利用。”同时,他指尖亮起一点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黑暗中温暖的烛火,轻轻飘向那几个看起来最为虚弱、几乎站不稳的克里克族老弱。
那点光芒没入一个不断咳嗽的老克里克人体内,他剧烈的咳嗽顿时平息了许多,浑浊的眼神里恢复了一丝清明,惊疑不定地看着景阳子。
这一手超越科技解释的“治疗”,加上景阳子神念中传递的毫无恶意的真诚,让两个抵抗组织头领的敌意明显消融了一些。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疤脸头领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些尖锐:“证明。格里姆第七矿坑,帝国监工‘碎骨者’莫格,他今天的巡逻路线和换岗时间。”
这是试探,验证对方是否有真实可靠的情报能力。
雷厉面不改色,通过战术网络调取资料:“‘碎骨者’莫格,帝国Gamma-7附属三级监工,负责第七矿坑东区。今日的巡逻路线因三号传送带故障临时调整,原定于黄昏时的换岗推迟一小时十七分。他现在应该正在前往检修仓库的路上,身边通常有四名武装奴隶工头。”
疤脸头领和断指头领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情报极其精确,甚至包括了临时变动,这绝非外人能轻易得知,除非……对方在帝国内部有极高层次的情报源,或者拥有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侦察能力。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疤脸头领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救人,破坏,然后离开。”雷厉言简意赅,“我们需要你们的配合:第一,指出主矿区奴隶集中关押区域、帝国守军分布、以及能源中枢、指挥节点等关键设施的确切位置和防御弱点。第二,协助我们甄别和聚集最有反抗意愿、或掌握关键技术的同胞。第三,在我们行动时,在预定地点制造混乱,牵制部分帝国兵力。”
“你们……真的能带人走?怎么走?帝国有巡逻舰队!”断指头领急问。
“‘猎隼’突击艇有隐匿和短途跃迁能力,足以避开常规扫描,将人送到接应舰船。”雷厉展示了一段经过处理的、突击艇高速隐形的模拟影像,“但名额有限,首批优先技术人员、抵抗骨干、老弱妇孺。”
两个克里克头领再次对视,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绝望深渊中终于看到绳索的光芒!他们不再犹豫,疤脸头领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叫‘断镣’卡鲁,他是‘隐火’戈尔。我们代表‘格里姆不屈之魂’抵抗组织……感谢你们的到来!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接下来的半小时,在这污秽昏暗的地下空间,一场决定数千人命运的作战会议迅速展开。卡鲁和戈尔凭借多年潜伏和观察,提供的情报比自由联盟提供的更加细致、实时。他们用捡来的金属片在布满苔藓的地面上画出简陋却精准的地图,标注出帝国陆战队三个营地的换岗规律、自动化炮塔的能量节点、主矿区监工塔的视野盲区、以及奴隶“工棚区”看守最薄弱的时段。
“最大的关押点在这里,d-7区工棚,离主能源反应堆最近,平时关押近两千人,多是技术奴隶和‘不听话’的,看守相对较严。但今天因为输送管道泄漏,大部分守卫被调去协助维修,只剩下一小队约十人和几个自动炮台。”卡鲁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要救,这里机会最大!破坏反应堆也能最大程度瘫痪矿区!”
“能源中枢在这里,有重兵把守,但它的冷却循环系统有一条古老的、几乎被废弃的维护通道,我们以前探查过,可以绕开正面防御……”戈尔补充道。
景阳子一边听,一边快速掐算,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待两人说完,他开口道:“d-7区工棚与能源中枢相距不远,然气机牵引,一动俱动。若同时行动,恐相互惊扰。贫道建议,分兵两路,但需精密同步。一路以解救为主,速战速决,得手后立刻向预设撤离点A转移;另一路以破坏为主,待解救行动暴露,敌军注意力被吸引时,再突袭能源中枢,制造更大混乱,并阻敌追击。然两路需保持神识或加密通讯联络,时机把握至关重要。”
雷厉赞同景阳子的分析,迅速制定具体方案:“A队任务变更,由凌霄道友带领两名蜀山剑修、三名龙牙战士,按原计划前往二号节点,布设‘小周天迷踪阵’,但范围扩大,覆盖d-7区及周边主要道路,以干扰敌军通讯集结。b队拆分:b1队,由我带领五名龙牙战士、两名元初修士、卡鲁头领及五名最可靠的抵抗战士,主攻d-7区工棚,以最快速度解救奴隶,由卡鲁头领负责甄别和集结。b2队,由景阳子道长带领三名龙牙战士、三名元初修士、戈尔头领及剩余抵抗战士,潜伏至能源中枢维护通道附近,待我这边枪响或收到信号,立刻突入破坏,重点是反应堆冷却系统和主控中心。所有行动,以我枪响为开始信号。救出的人,由抵抗组织熟悉地形的兄弟带领,通过地下管网前往西格玛废墟的突击艇降落点,那里有留守的修士接应并布置临时防御。”
计划敲定,卡鲁和戈尔立刻将命令传达给在场的二十多名抵抗战士,这些饱经磨难的克里克人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尽管身体瘦弱,但那股决死一搏的气势令人动容。
“为了自由!”
“为了不再被鞭打!”
低沉的、用克里克语发出的誓言在地下空间回荡。
行动开始。
格里姆灰暗的天空下,帝国矿区依旧在“正常”运转。巨大的机械轰鸣,奴隶们如同蚁群般在监工的鞭影和呵斥下移动,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绝望。
d-7区工棚,一片低矮、由粗糙合金板搭建的棚户区。正如情报所言,因为附近的管道泄漏,大部分守卫被调离,只剩下十名帝国士兵分散在几个了望塔和工棚入口,显得有些懒散。几个自动炮台无声地旋转着扫描头部。
工棚深处,两千多名克里克族奴隶蜷缩在狭窄的铺位上,眼神空洞,只有偶尔响起的压抑咳嗽和呻吟。
突然!
工棚东南角,一处堆放废弃零件的垃圾堆猛地炸开!并非爆炸,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轰然推开!
五道黑影如同猎豹般扑出!正是雷厉带领的b1队龙牙战士!他们手中的“破军”步枪瞬间开火,带有消音器的枪口只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能量光束精准地点掉了最近两个了望塔上的士兵!
“敌袭——!”尖锐的警报声终于从一个幸存的士兵口中发出,但随即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凌厉剑气斩断!凌霄剑修的身影出现在半空,剑光如匹练,横扫而过,将工棚入口处试图组织防御的几个士兵连同自动炮台的传感器一并搅碎!
几乎同时,工棚周围的地面上,亮起无数玄奥的符文,雾气凭空而生,迅速弥漫——“小周天迷踪阵”启动!范围内的帝国士兵顿时感觉方向感错乱,通讯受到强烈干扰,眼前景物扭曲,难以形成有效抵抗。
“抵抗组织的兄弟们!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跟着卡鲁头领,快走!”雷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以克里克语怒吼着,压过了警报和零星枪声。
工棚内,奴隶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骚动!卡鲁带着几名抵抗战士冲入工棚,用克里克语大声呼喊、组织:“相信他们!是外面的盟友!技术人员、老人、孩子、还有能拿动武器的,快跟我来!从后面走!”
希望如同野火般在绝望的干草原上点燃!尽管恐惧依然存在,但求生的本能和卡鲁等人的呼喊起了作用。人群开始涌动,在抵抗战士的指引下,向着工棚后方被提前破坏的缺口涌去。
“拦住他们!开火!”一名帝国小队长在迷踪阵中勉强组织起几名士兵,试图向逃窜的奴隶人群射击。
“休想!”一声冷喝,两名元初修士出现在人群后方,挥手间,两面泛着土黄色光芒的灵气护盾瞬间展开,将射来的能量光束尽数挡下!
另一名修士则双手结印,地面突然隆起,形成一道道土墙,进一步阻碍了帝国士兵的视线和射界。
救援行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雷厉和龙牙战士们组成防线,利用工棚复杂的地形和迷踪阵的效果,精准狙杀任何试图靠近或阻止的帝国士兵。凌霄等蜀山剑修则在半空游弋,剑气纵横,专门对付自动炮台和试图呼叫增援的通讯节点。
几乎在d-7区枪响的同一刻。
能源中枢外围,那条隐蔽的废弃维护通道入口处,伪装成岩石的金属盖被无声地掀开。景阳子带领的b2队如同幽灵般潜入。
通道内阴暗潮湿,布满陈年锈迹和蜘蛛网般的废弃线缆。戈尔头领轻车熟路地在前方引路。
“前方五十米左转,就是冷却循环泵的主阀门室,破坏那里,反应堆会在十分钟内过热预警。”戈尔低声道。
“有守卫吗?”一名龙牙战士问。
“平时有两个巡逻机械哨兵,半小时一趟。但今天主力被调去管道泄漏点,可能只有常规自动感应器。”
队伍快速前进,很快抵达阀门室厚重的合金门外。门上闪烁着微弱的能量屏障。
“交给我。”一名元初门修士上前,手掌按在门上,闭目感应片刻,指尖亮起细密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钻入能量屏障的节点缝隙。几秒钟后,屏障无声熄灭,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开!”
龙牙战士一脚踹开大门,三人一组交替突入!阀门室内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巨大的管道和轰鸣的泵机。
“安装炸药!设置十分钟倒计时!”雷厉的命令通过加密频道传来。
两名龙牙战士迅速从背包中取出高能聚合炸药,熟练地安装在主阀门和几个关键控制节点上。
“安装完毕!撤!”
队伍迅速原路撤回。就在他们即将退出维护通道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能源中枢区域!显然,d-7区的骚动和迷踪阵的异常终于被中枢主控系统察觉!
“暴露了!加速撤离!”景阳子喝道,同时挥手打出一道清光,笼罩住整个小队,众人的速度陡然提升,正是道家“神行”类法术。
他们刚冲出通道入口,就看到一队大约二十人的帝国陆战队士兵,在一台战斗机械的带领下,正从主路方向冲来!
“发现入侵者!格杀勿论!”帝国军官的咆哮响起。
“狭路相逢!”景阳子眼神一凝,背后剑匣嗡鸣,一道湛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贫道断后,尔等速去与雷将军汇合!”
话音未落,剑光分化,如孔雀开屏,瞬间笼罩向冲来的帝国小队,剑气森寒,竟将冲在前面的战斗机械和数名士兵直接绞碎!同时,他另一只手捏诀,地面陡然升起数面石墙,暂时阻隔了追兵。
“道长小心!”戈尔回头大喊。
“无妨,快去!”景阳子声音平静,剑光回转,已然主动杀入敌群,所过之处,帝国士兵人仰马翻,竟无一合之敌!金丹巅峰修士的恐怖战力,在此刻展露无遗!
b2队趁机加速撤离,与从d-7区方向且战且退的雷厉b1队以及被救出的、如同洪流般的数百名克里克奴隶,在西格玛废墟附近成功汇合!
此时,整个格里姆矿区已然大乱!警报声、爆炸声、枪声、喊杀声响成一片。帝国的巡逻部队从各处营地涌出,却被迷踪阵和复杂地形分割,一时难以形成有效围剿。
“突击艇!升起接应!”雷厉对着通讯器吼道。
远处废墟中,留守的修真者启动了接应信号。三艘“猎隼”突击艇从伪装中解除,引擎发出低吼。
“快!按照顺序登艇!老人孩子妇女先上!”卡鲁和戈尔声嘶力竭地组织着混乱的人群。
龙牙战士们和修真者们组成最后的防线,抵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越来越多的帝国士兵。战斗异常激烈,不断有能量光束划过,有帝国士兵倒下,也有一名龙牙战士被流弹击中肩部,闷哼后退。
“景阳子道长呢?”雷厉急问。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剑光自混乱的战团中杀出,景阳子道袍染血,翩然落在艇边,气息微喘但目光依旧湛然:“贫道无恙。追兵暂被阻,速走!”
最后一批奴隶和抵抗战士挤上了突击艇,舱门几乎是在帝国士兵冲到眼前的那一刻强行关闭。
“走!”
引擎轰鸣,三艘突击艇无视袭来的零星火力,垂直升空,瞬间突破格里姆污浊的大气层,向着外层空间接应的“青鸾号”方向全速遁去。
在他们身后,格里姆星球上,火光与浓烟在能源中枢区域升腾,帝国的镇压部队仍在扑向已空荡荡的d-7区工棚和西格玛废墟。而超过六百名克里克族奴隶,以及卡鲁、戈尔等数十名抵抗骨干,已经踏上了通往自由的星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