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宅里的不速之客
林薇拖着行李箱站在青瓦巷口时,夕阳正把巷子里的石板路染成暖金色。空气中飘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气息,混杂着隔壁院子里桂花树的甜香,可这温柔的景致却没能驱散她心头的沉郁。
“就是这儿了。”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里堂哥发来的定位,确认眼前那栋爬满爬山虎的二层小楼就是目的地。半年前姑姑因病去世,这栋承载着她童年记忆的老宅便一直空着,直到上周堂哥打来电话,说让她暂时搬来住,也好帮着照看房子,等找到合适的租客再做打算。
林薇推开斑驳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像是沉睡的老宅被惊醒时的叹息。客厅里光线昏暗,家具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光柱里缓缓舞动。
“姑姑……”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客厅中央那张红木圆桌。小时候她总爱趴在这张桌子上写作业,姑姑会端来切好的苹果,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可如今,熟悉的场景只剩下物是人非的冷清。
她花了一下午时间打扫房间,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老宅终于显露出几分生气。林薇选了二楼朝南的卧室,这里曾经是姑姑的房间,采光最好,窗外就是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卧室里的家具都是姑姑生前用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椭圆形的铜镜,镜框边缘雕刻着缠枝莲纹样,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镜子前放着一个木质梳匣,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把梳子,有牛角梳、桃木梳,还有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黄杨木梳,梳齿圆润,梳背刻着简单的云纹。
“这梳子真好看。”林薇拿起黄杨木梳端详着,木质温润,握在手里有种踏实的暖意。她记得姑姑生前很喜欢梳头,每天早上都要坐在梳妆台前梳上许久,那时她总笑话姑姑讲究,姑姑却笑着说:“女孩子家,头发顺了,日子才能顺。”
晚上洗漱后,林薇坐在梳妆台前护肤,随手将那把黄杨木梳放在了镜子旁。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她打了个哈欠,起身关了台灯,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在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中醒了过来。房间里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她皱了皱眉,以为是蚊子在耳边飞,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那声音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像是某种东西在高速旋转时发出的轻响。
她疑惑地坐起身,借着月光看向声音来源处——梳妆台上,那把黄杨木梳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在原地旋转!
梳子旋转的速度很快,梳齿划过桌面,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与那“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死死地盯着那把旋转的梳子,连呼吸都忘了。
怎么会这样?梳子怎么会自己旋转?是风吗?可窗户明明关得好好的,房间里一丝风都没有。
就在她惊恐万分的时候,旋转的梳子突然“咔哒”一声停了下来,梳齿朝着她的方向,像是一只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林薇吓得猛地缩回手,连滚带爬地躲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黑暗中,她仿佛能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冷而粘稠,让她头皮发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次睡着的,只记得那一夜睡得格外不安稳,梦里全是旋转的梳子和姑姑模糊的笑脸。
第二天一早,林薇是被窗外的鸟鸣惊醒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温暖而明亮,昨晚的恐怖景象仿佛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看向梳妆台。那把黄杨木梳静静地躺在镜子旁,和她昨晚放下时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林薇拍了拍胸口,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仔细检查,梳子还是那把梳子,温润的木质,光滑的梳齿,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她深吸一口气,将梳子放回梳匣,决定不再想昨晚的事。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梳妆台那个位置有些阴冷,即使在阳光下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白天的时光在忙碌中过得很快,林薇整理完姑姑的遗物,又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等回到老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吃过晚饭,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可注意力总是不集中,脑海里反复出现昨晚梳子旋转的画面。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二楼的楼梯口,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她。
“别自己吓自己了。”她关掉电视,强迫自己上楼睡觉。洗漱时,她特意把那把黄杨木梳放进了梳匣最底层,还在上面压了其他梳子,生怕再看到什么诡异的景象。
躺在床上,林薇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就在她以为今晚不会再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那熟悉的“嗡嗡”声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声音比昨晚更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林薇猛地转头看向梳妆台,只见梳匣的盖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那把黄杨木梳正从梳匣里“爬”出来!
是的,是爬出来!梳子的一端微微抬起,像一条虫子一样,一点一点地从其他梳子下面挪出来,掉落在桌面上。紧接着,它又开始在原地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梳齿摩擦桌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在发出某种警告。
林薇吓得魂飞魄散,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想逃跑,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梳子在梳妆台上疯狂旋转,旋转的气流带动着周围的空气,让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突然,梳子停止了旋转,梳齿指向了卧室门口的方向。几乎是同时,林薇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卧室门口。
“咚、咚、咚。”
三声缓慢而沉重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林薇的心脏上。
她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门外是谁?是小偷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敲门声停了,门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林薇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就在她以为门外的东西已经离开时,门把手突然缓缓转动了起来!
第二章 镜中的阴影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咔哒、咔哒”,像是死神的倒计时。林薇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盯着门缝,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门最终没有被打开,转动的门把手停了下来,门外再次恢复了寂静。又过了几分钟,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林薇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她不敢再睡,开着床头灯坐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窗外传来晨练老人的咳嗽声,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第二天一早,林薇就给堂哥林浩打了电话,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小薇,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产生幻觉了?”电话那头的林浩显然不相信她的话,“老宅空了半年,难免有些阴森,你一个女孩子住肯定害怕,要不我晚上过去陪你?”
“不是幻觉!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梳子真的自己动了,还听到了敲门声!”林薇急得快哭了,“哥,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姑姑生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事?”
“怎么会有问题呢?姑姑住了一辈子都好好的。”林浩沉默了一下,“可能就是些小意外吧,比如风把梳子吹得动了,敲门声说不定是隔壁的声音传过来的。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今天忙完手上的事就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林薇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那把静静躺在那里的黄杨木梳,越看越觉得诡异。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梳子走到窗边,想把它扔出去,可手到了窗边又停住了。
这毕竟是姑姑留下的东西,姑姑生前那么喜欢它,就这么扔了,总觉得不太好。
最终,她把梳子放进了一个密封袋里,又找了个旧盒子装起来,塞进了衣柜最底层,还用几件厚重的衣服压在上面。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
下午,林浩如约而至。他仔细检查了整个老宅,尤其是林薇的卧室,没发现任何异常。
“你看,什么问题都没有吧。”林浩拍了拍林薇的肩膀,“就是你太敏感了,晚上开着灯睡就好了。”
林薇皱着眉不说话,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可没有证据,她也没办法说服林浩。
林浩在老宅陪林薇吃了晚饭,又坐了一会儿,见她情绪稳定了不少,才放心离开。临走前,他特意检查了门窗,确认都锁好了。
有了林浩的陪伴,林薇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今晚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
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渐渐放松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梳妆台上的铜镜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铜镜。镜子里映出的是她的卧室,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镜子里的光线比实际要暗一些。
她皱了皱眉,坐起身仔细观察。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惊恐,和她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可当她的目光移到镜子边缘时,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镜子右上角的角落里,似乎有一道模糊的阴影!
那阴影很淡,像是水墨画晕开的痕迹,若隐若现。林薇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道阴影,想看清它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那道阴影动了!它像一滩墨汁一样,缓缓地在镜子里扩散开来,一点点地吞噬着镜子里的光线。镜子里的房间越来越暗,连她自己的倒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林薇吓得浑身发冷,她想移开目光,可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阴影在镜子里蔓延,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轮廓很高,很瘦,看不清五官,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个女人的形状,长发披散着,在镜子里无声地飘动。
“谁?你是谁?”林薇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镜子里的人形轮廓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指向了镜子外的林薇。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镜子里那个女人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熟悉的银戒指——那是姑姑生前最喜欢的戒指,姑姑去世后,这枚戒指就随着姑姑一起下葬了!
“姑……姑姑?”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姑姑已经去世了,怎么会出现在镜子里?
镜子里的女人没有回应,只是那只戴着银戒指的手一直指着她,手指微微弯曲,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警告。
林薇再也忍不住了,她尖叫一声,猛地拉过被子蒙住头,身体抖得像筛糠。她能感觉到镜子里的目光穿透了被子,落在她身上,冰冷而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寒意渐渐散去,林薇才敢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看向梳妆台。
铜镜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镜子里映出的是正常的卧室景象,那道阴影和人形轮廓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林薇知道,那不是幻觉。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道阴影,看到了那枚银戒指。
她再也不敢待在这个房间里了,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冲出了卧室,一路跑到楼下客厅,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她脆弱的神经。她不敢关灯,开着客厅所有的灯,直到天亮都没敢合眼。
第二天一早,林薇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逃离了这栋让她恐惧的老宅。她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后给林浩打了电话,语气带着哭腔:“哥,我不能再住那房子了,那里真的有问题!我看到姑姑了,在镜子里!”
林浩接到电话后,立刻赶了过来。看到林薇苍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浩递给林薇一杯热水,轻声安慰道。
林薇喝了口热水,稍微镇定了一些,把昨晚在镜子里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林浩。
林浩听完后,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小薇,你先在酒店住几天,我找人去看看房子。”
第三章 梳子的来历
林浩找的人是一位姓陈的老先生,据说是本地有名的风水先生,对这些灵异之事很有研究。
三天后,林浩带着陈老先生来到了老宅。林薇因为害怕,没有跟过去,只是在酒店里焦急地等待消息。
陈老先生在老宅里仔细勘察了一番,尤其在林薇的卧室停留了很久。他围着梳妆台转了几圈,又拿起那面铜镜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衣柜上。
“那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陈老先生指着衣柜问道。
林浩愣了一下,想起林薇说过把梳子藏在了衣柜里,便走过去打开衣柜,拿出了那个装着梳子的旧盒子。
陈老先生接过盒子,打开密封袋,拿出那把黄杨木梳。他仔细端详着梳子,又用手指在梳背上的云纹上摸了摸,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梳子有问题。”陈老先生沉声道。
“陈先生,这梳子怎么了?”林浩急忙问道。
陈老先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林浩:“这梳子是谁的?你姑姑生前一直用它吗?”
“应该是吧,我从小就见姑姑用这把梳子梳头。”林浩回忆道,“怎么了?这梳子有什么来历吗?”
陈老先生叹了口气,说道:“这把梳子是用百年黄杨木做的,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它上面附着了一股很强的阴气,而且这阴气里带着很重的执念。”
“执念?”林浩不解地看着陈老先生。
“没错。”陈老先生点点头,“这梳子的前主人应该是个女人,她生前对这梳子爱若珍宝,死后执念不散,附在了梳子上。你姑姑应该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把梳子,时间久了,这执念也影响到了你姑姑。”
林浩恍然大悟:“难怪小薇说看到姑姑在镜子里,难道是姑姑的执念和梳子上的执念缠在一起了?”
“很有可能。”陈老先生说道,“你姑姑去世后,这栋房子空了半年,阴气聚集,梳子上的执念失去了束缚,就开始活跃起来了。你妹妹住进来后,阳气惊动了它,所以才会出现那些诡异的现象。”
“那现在怎么办?”林浩焦急地问道,“这梳子能处理掉吗?”
陈老先生摇了摇头:“这执念已经和梳子融为一体,强行毁掉梳子只会让执念变得更凶。而且这执念和你姑姑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伤到你姑姑的魂魄。”
“那……那该怎么办?”林浩更着急了。
陈老先生想了想,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化解这执念,得先弄清楚这梳子的来历,找到执念的根源。你知道这梳子是你姑姑从哪里得来的吗?”
林浩皱着眉回忆了半天,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从小就见姑姑用这把梳子,以为是她自己买的。”
“那你姑姑有没有留下什么日记或者信件之类的东西?或许里面会有线索。”陈老先生问道。
林浩眼睛一亮:“对了,姑姑有写日记的习惯!我上次整理遗物的时候,看到过一个旧本子,当时没在意,说不定里面有记载!”
他立刻转身去找那个旧本子,很快就在姑姑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是一个封面已经泛黄的硬壳笔记本,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林浩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姑姑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她日常生活的点滴。他和陈老先生一起翻看,希望能找到关于梳子的线索。
翻到中间几页时,林浩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说道:“陈先生,你看这里!”
陈老先生凑过去一看,只见那段文字写道:“今天去旧货市场,淘到了一把黄杨木梳,梳背的云纹很别致,摊主说这梳子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是一位唱戏的名角用过的。握着它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一样,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林薇在医院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蛇,钻进她的鼻腔。窗外的天已经暗透,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她动了动手指,输液管里的液体正缓慢地滴落,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和她急促的心跳形成诡异的共振。
“你醒了?”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病历夹,“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引发的低血糖,加上轻微脑震荡,幸好送医及时。你先生已经办了住院手续,今晚先观察一晚。”
林薇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我先生……他在哪儿?”
“刚出去接电话,应该快回来了。”护士替她调整了输液速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好多了……”林薇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脑子里乱糟糟的。摔倒前的画面反复闪现:梳妆台上旋转的梳子、镜中一闪而过的黑影、脖颈后冰凉的触感……那些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发生过?
陈凯推门进来时,手里提着保温桶。看到林薇醒了,他快步走到床边,脸上满是担忧:“薇薇,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吓到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林薇避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他手腕上的表——晚上八点十七分。她记得摔倒时是下午三点左右,中间这段时间像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只剩下模糊的痛感和寒意。
“饿不饿?我让妈炖了鸽子汤,你喝点补补身子。”陈凯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可林薇却觉得一阵反胃。她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他的手臂:“梳子呢?梳妆台上的那把桃木梳,你看到了吗?”
陈凯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什么梳子?我回家拿东西时没看到啊。梳妆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是不是你放哪儿忘了?”
“不可能!”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输液管都跟着晃动起来,“我明明放在镜子前面!它自己在转,还发出声音……陈凯,你相信我,我没有撒谎!”
“薇薇,你冷静点,医生说你需要休息。”陈凯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肯定是累出幻觉了。那把梳子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地上了,回头我帮你找找,好不好?”
林薇看着他眼底的安抚,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他的眼神太镇定了,镇定得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追问,可喉咙里像是堵着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晚,林薇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病房的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墙上投下树枝摇晃的影子,像无数只扭曲的手在攀爬。她缩在被子里,浑身发冷,总觉得脖颈后面凉飕飕的,仿佛有人正对着她的后颈吹气。
凌晨三点,走廊里传来护士查房的脚步声。林薇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门口,突然发现门缝下有一道黑影在移动。那影子很长,头部的位置是不规则的团状,没有四肢,却在缓慢地蠕动,像是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咬住被子才没叫出声来。黑影在门口停了几秒,然后缓缓向上移动,停在猫眼的位置。林薇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透过门缝窥视她。
就在这时,床头的呼叫铃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病房。门缝下的黑影猛地缩了回去,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护士推门进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薇指着门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影……影子……有黑影在门口!”
护士疑惑地看向门口,又探头朝走廊望了望,皱着眉说:“没有啊,走廊里只有感应灯,没人的话不会亮的。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林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走廊,果然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远处闪烁。可刚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此真实,她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霉变的腐朽气味。
护士替她检查了输液情况,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才离开。林薇却再也睡不着了,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上午,林薇办理了出院手续。陈凯开车来接她,一路上都在讲公司的趣事,试图活跃气氛,可林薇始终心不在焉。车子驶进小区时,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家所在的楼栋,三楼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一只蛰伏的怪兽。
打开家门的瞬间,林薇就愣住了。客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沙发上的抱枕摆得整整齐齐,连她昨天摔倒时碰倒的花瓶都被重新摆好,里面还插着新鲜的百合。
“我昨天回来收拾了一下,怕你看到乱糟糟的心里不舒服。”陈凯换了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好好在家休息几天。”
林薇推开他的手,径直走向卧室。梳妆台上果然干干净净,镜子擦得锃亮,倒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那把桃木梳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找不到就算了,一把梳子而已,回头我再给你买新的。”陈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薇没有回头,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发现镜中人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怎么了?”陈凯冲进来,看到她脸色惨白地指着镜子,“又看到什么了?”
林薇再看向镜子时,里面只有她和陈凯的倒影,一切正常。可刚才那个笑容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毛骨悚然。她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陈凯,我们搬家吧,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薇薇,你别闹了。”陈凯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他抓了抓头发,语气变得有些烦躁,“这房子刚装修好没多久,怎么可能说搬就搬?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要不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吧?”
“我没病!”林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是这里有问题!那个梳子有问题!镜子也有问题!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陈凯看着她崩溃的样子,眼神软了下来。他走过去抱住她,声音放得很低:“好,好,我信你。但搬家不是小事,我们先找个人来看看,好不好?我认识一个懂风水的师傅,让他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嗯?”
林薇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有丝毫安慰。她知道,这不是风水的问题。那个潜藏在镜子里的东西,已经盯上她了。
下午,陈凯说的那个风水师傅来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罗盘,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走到卧室门口时,罗盘的指针突然疯狂地转动起来。
“这里不对劲。”老风水师推了推眼镜,盯着卧室的方向,“阴气太重,而且……有怨气。”
陈凯的脸色变了变:“大师,什么意思?这房子是新房,之前没人住过啊。”
“怨气不一定是这房子里的,可能是附在什么东西上带进来的。”老风水师走进卧室,目光在梳妆台上的镜子上停留了很久,“这面镜子什么时候买的?”
“上个月刚换的,之前的旧镜子碎了。”林薇回答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老风水师走到镜子前,用手指在镜面上轻轻敲了敲,又拿出一张黄符,点燃后绕着镜子走了一圈。黄符烧到一半时,突然“滋啦”一声冒出黑烟,灰烬掉在地上,形成一个扭曲的形状。
“不好!”老风水师脸色大变,连连后退几步,“这镜子里有东西!是个厉鬼,怨气极重,已经跟人结了缘,恐怕……”
“恐怕什么?”陈凯追问,声音都在发抖。
老风水师摇了摇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这东西我对付不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尽快把镜子换掉,最好是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说完,他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林薇和陈凯,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陈凯才颤抖着声音说:“别听他胡说,肯定是招摇撞骗的……我现在就把镜子砸了!”
他说着就要去找锤子,林薇却拉住他:“别碰它!”她看着那面镜子,镜中的倒影似乎比刚才模糊了一些,边缘的地方隐隐有黑色的雾气在流动。
那天晚上,陈凯把沙发搬到卧室门口,说要守着她睡。林薇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能听到客厅里挂钟的滴答声,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能听到……镜子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梳头声。
“沙沙……沙沙……”
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用梳子缓慢地梳头。林薇捂住耳朵,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知道,那个东西没有离开,它就在镜子里,等着她。
凌晨时分,梳头声突然停了。林薇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她听到沙发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磨牙,又像是指甲划过皮革的声音。
她悄悄爬起来,走到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刚好落在沙发上。她看到陈凯躺在沙发上,身体蜷缩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可下一秒,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陈凯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乌黑的发丝像活物一样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越收越紧。而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散落着几根长长的黑发,显然不是陈凯的。
“陈凯!”林薇尖叫着推开门冲过去,想要拉开那些头发。可她的手刚碰到发丝,就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传来,像是抓住了冰块。那些头发突然猛地收紧,陈凯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林薇急得去掰那些头发,却发现它们坚硬得像钢丝。就在这时,卧室里的镜子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一道裂痕从边缘蔓延开来。镜子里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轮廓,正对着他们缓缓抬起头。
“快跑!”林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缠绕在陈凯脖子上的头发割去。刀刃碰到发丝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响声,冒出一股黑烟,头发应声而断。
陈凯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林薇拉起他就往门口跑,身后传来镜子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尖叫,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镜子里冲了出来。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单元楼,深秋的冷风灌进衣领,冻得他们瑟瑟发抖。林薇回头看向三楼的窗户,原本紧闭的窗帘不知何时拉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他们,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一片惨白,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林薇再也不敢停留,拉着陈凯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里。她知道,他们逃出来了,但那个东西,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第四章 尘封的往事
林薇和陈凯在酒店住了三天。这三天里,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陈凯不再提“幻觉”两个字,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和恐惧。林薇则整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连洗澡时都要把浴帘拉得严严实实,生怕从镜子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第四天早上,陈凯突然说要回家一趟。“总在酒店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把东西收拾一下,找个地方暂时落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底布满血丝,“我跟公司请了假,这段时间我们先不回去住,找个民宿或者租个房子。”
林薇立刻反对:“不行!那个东西还在那里,回去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但总不能一直带着身份证、银行卡这些东西在外面晃吧?”陈凯叹了口气,“我速去速回,不带你去,你在酒店等我,好不好?”
林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拗不过他。她叮嘱道:“千万小心,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马上离开,给我打电话。”
陈凯点点头,拿起外套匆匆离开了。林薇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手心直冒冷汗。她打开电视,却根本看不进去,眼睛一直盯着手机,生怕错过陈凯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陈凯的电话打来了。林薇几乎是立刻接起:“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薇薇,你别担心,我没事。”陈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带着一丝犹豫,“我在卧室的床头柜后面发现了一个东西,你最好过来看看。”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东西?”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打车过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挂了电话,林薇立刻叫了车。车子驶进小区时,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区里静悄悄的,阳光照在地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陈凯站在单元楼门口,脸色凝重地看着她。
“到底发现了什么?”林薇下车后快步走到他身边。
陈凯没说话,拉着她走进电梯。电梯上升时,林薇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跳得像要炸开。走出电梯,看到自家紧闭的房门,她的腿都软了。
陈凯打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他径直走向卧室,从床头柜后面拿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盒子是暗红色的,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什么?”林薇看着盒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也不知道,刚才收拾东西时不小心碰到床头柜,它就掉出来了。”陈凯把盒子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和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
林薇拿起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梳着复古的发髻,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忧愁。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梳子,和林薇丢失的那把桃木梳一模一样。
“这个女人是谁?”林薇的声音有些发抖。
陈凯拿起那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绺乌黑的长发,用红绳捆着,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味。“这房子是我爸妈几年前买的二手房,之前的房主好像是个老太太,我们也没多问……”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难道……这东西是以前的房主留下的?”
林薇看着照片上的女人,突然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熟悉。她把照片凑近看,发现女人的眼睛似乎在动,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吓得手一抖,照片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陈凯捡起照片,也仔细看了看,“没什么不对劲啊。”
“她在看我……”林薇指着照片上女人的眼睛,“你看,她的眼睛在动!”
陈凯皱着眉看了半天,摇了摇头:“你看错了吧,就是一张老照片而已。”他把照片放回盒子里,“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来路不明,我们还是赶紧扔了吧。”
“不能扔!”林薇突然阻止他,“那个风水师说,怨气是附在东西上带进来的,说不定就是这个盒子!如果随便扔掉,万一附到别的东西上怎么办?”
陈凯愣住了:“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放在家里吧?”
林薇看着盒子,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去问问之前的房主,说不定能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发生过什么事。”
打听之前的房主并不容易。陈凯的父母只知道原房主姓刘,是个独居的老太太,几年前因为身体不好搬去养老院了,具体在哪个养老院也不清楚。两人跑了好几个部门,查了房产过户记录,才找到老太太所在的养老院地址。
养老院在城郊,环境很安静。他们找到刘老太太时,她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看起来有些糊涂了。
“刘奶奶,我们是住在你以前房子里的人,想问问您一些事。”陈凯蹲在她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他们半天,才慢悠悠地说:“我的房子……早就卖了……你们问什么?”
林薇拿出那个木盒子,打开给她看:“您认识这个盒子吗?这是我们在房子里找到的。”
老太太看到盒子的瞬间,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身体开始发抖,嘴里喃喃自语:“报应……报应啊……”
“刘奶奶,您别害怕,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片上的女人是谁?”林薇轻声问道。
老太太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是……是曼玉啊……可怜的孩子……”
在老太太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林薇和陈凯终于知道了尘封在这所房子里的往事。
照片上的女人叫苏曼玉,是二十多年前住在这所房子里的租客。她长得很漂亮,是个唱戏的,尤其擅长唱昆曲。那时候,她和一个年轻的画家相爱了,两人就在这屋子里同居,感情好得蜜里调油。苏曼玉有一把心爱的桃木梳,是画家亲手给她做的,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她每天都用那把梳子梳头,说要梳到头发白了为止。
“后来呢?”林薇追问,手心已经攥出了汗。
老太太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后来……后来那个画家变心了,跟一个有钱的女人跑了。曼玉受不了打击,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饭也不说话,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有一天早上,邻居发现她在卧室里上吊了,就吊在梳妆台旁边……”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向陈凯。陈凯的脸色也很难看,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把桃木梳。”老太太抹了抹眼泪,“都说她是怨气太重,死不瞑目。我后来买这房子的时候,中介没说这事,我也是住进来才听老街坊说的。前几年我总觉得屋子里不对劲,晚上总能听到梳头的声音,有时候镜子里还会出现黑影……”
“那这个盒子呢?”陈凯指着木盒,声音有些发颤。
“是我找人收起来的。”老太太叹了口气,“我请了个懂行的师傅来看,师傅说曼玉的怨气附在了她的梳子和头发上,必须用桃木盒收起来,再系上红绳镇压,不然会出事。我本来想把盒子扔掉,可师傅说不能扔,得让它留在原来的地方,不然怨气会跟着人走……”
林薇终于明白过来。苏曼玉的怨气一直被困在这个盒子里,而她和陈凯搬进来后,因为换镜子时不小心挪动了床头柜,导致盒子掉了出来,封印被破坏,怨气才得以释放。那把自动旋转的梳子、镜中的黑影、脖子后的寒意……都是苏曼玉的鬼魂在作祟。
“那她为什么会缠上我?”林薇不解地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跟她无冤无仇啊……”
老太太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师傅说,这种怨气重的鬼魂,会找跟自己有相似之处的人纠缠。曼玉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长得跟你一样,也是大眼睛,瓜子脸……而且,你是不是也用那把梳子梳过头?”
林薇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了。她确实用那把桃木梳梳过好几次头,每次梳头时都觉得手感特别好,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梳子好用,而是苏曼玉的鬼魂已经通过梳子和她建立了联系!
“那现在怎么办?”陈凯急得满头大汗,“那个师傅说的镇压方法已经没用了,我们该怎么摆脱她?”
老太太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来:“我不知道……那个师傅早就去世了。曼玉的怨气这么重,你们又惊动了她,恐怕……恐怕很难摆脱了。”
从养老院出来,林薇和陈凯一路沉默。车子驶在回城的路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可林薇觉得自己像是在原地打转,被无形的锁链捆在那个充满怨气的房子里。
“对不起,薇薇。”陈凯突然开口,声音沙哑,“都怪我,买房子的时候没好好打听清楚,让你受委屈了。”
林薇摇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怪你,我们都不知道会这样。可现在怎么办?她不会放过我们的,我能感觉到。”
陈凯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别担心,有我在。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想办法解决。总会有办法的,对吧?”
林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心里却充满了绝望。她知道,苏曼玉的鬼魂已经盯上她了,就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他们在市区租了个小公寓,暂时安顿下来。陈凯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陪着林薇,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可即使离开了那所房子,诡异的事情还是接踵而至。
林薇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总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背对着她梳头,嘴里还哼着哀怨的昆曲。她想靠近,却总也走不到女人面前,只能听到梳子划过头发的“沙沙”声,和女人压抑的哭声。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头发开始莫名其妙地变长。明明上周才剪到肩膀,没过几天就长到了后背,而且发质变得又黑又硬,和苏曼玉照片上的头发一模一样。
有一次,林薇在浴室里梳头,镜子里的她突然变成了苏曼玉的样子。苍白的脸,哀怨的眼神,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林薇吓得尖叫起来,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摔断了齿。等陈凯冲进来时,镜子里又恢复了她自己的样子,可地上的断齿梳却变成了那把失踪的桃木梳。
陈凯把桃木梳捡起来,用布包好扔进了垃圾桶。可第二天早上,那把梳子又出现在了梳妆台上,上面还沾着几根乌黑的长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凯看着那把梳子,眼神凝重,“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开始疯狂地查资料,上网找懂行的人咨询,甚至去寺庙里求了护身符。可护身符戴在林薇身上,没过两天就变黑了;网上找的“大师”要么是骗子,要么一听情况就吓得挂了电话。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凯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那个养老院的护工发来的。护工说刘老太太昨天晚上去世了,去世前一直念叨着“曼玉”、“火葬场”、“骨灰”这几个词,让他们如果有空的话,去老太太的房间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两人立刻赶到养老院。老太太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护工递给他们一个旧相框:“这是老太太枕头底下找到的,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我们看不懂,觉得可能跟你们有关系。”
相框里是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刘老太太年轻时和一个穿着道士服的男人站在一起。纸条就夹在照片后面,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苏曼玉骨灰未入土,藏于市火葬场旧存区307柜,怨气不散皆因此,若要化解需迁坟,配桃木梳同下葬,至亲血脉方可安。”
林薇和陈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原来苏曼玉的骨灰一直没下葬,这才是她怨气不散的真正原因!只要找到她的骨灰,把她和桃木梳一起安葬,或许就能化解这场危机。
“可是……至亲血脉是什么意思?”林薇指着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心里有些不安,“苏曼玉不是已经没有亲人了吗?”
陈凯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至少我们有方向了。先去火葬场看看再说。”
市火葬场在城郊的山脚下,阴森森的,即使是白天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两人找到旧存区,这里堆放着很多无人认领的骨灰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骨灰混合的怪异气味。
307柜在角落里,积满了灰尘。陈凯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盒子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着“苏曼玉,1998年7月15日”。
就在陈凯拿起骨灰盒的瞬间,周围的温度突然骤降,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林薇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变成了苏曼玉的样子,她的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笑容,伸出惨白的手,朝着陈凯手里的骨灰盒抓去。
“快走!”陈凯拉起林薇就跑,怀里紧紧抱着骨灰盒。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无数根乌黑的长发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住他们的脚踝。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火葬场,坐上车后才发现,林薇的脚踝被头发勒出了深深的红痕,而陈凯怀里的骨灰盒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女人的脸,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们。
第五章 血脉之谜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林薇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火葬场,心脏还在狂跳。骨灰盒被陈凯放在腿上,那个女人的脸印在盒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
“现在怎么办?”林薇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找到了骨灰,可不知道该葬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个‘至亲血脉’是什么意思。”
陈凯握紧方向盘,眼神坚定:“先找个地方把骨灰盒安顿好,别让它再出幺蛾子。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查苏曼玉的亲人,总会有办法的。”
他们在郊区找了个民宿住下,把骨灰盒放在客房的柜子里,又在柜子上贴满了从寺庙求来的符咒。晚上睡觉前,陈凯特意在门口放了桃木剑,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可睡到半夜,林薇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门板,“沙沙……沙沙……”,和梦里苏曼玉梳头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推了推身边的陈凯,陈凯也醒了。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刮门声越来越响,接着是柜子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正一步步朝着他们的卧室走来。
陈凯悄悄拿起床边的桃木剑,林薇则紧紧抓着护身符,手心全是冷汗。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口,接着,门板上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像血液一样缓缓流淌,在地上汇成一滩,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砰!”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门口,长发遮脸,看不清样貌。她的手里拿着那把桃木梳,正慢慢地梳头,嘴里哼着哀怨的昆曲,和林薇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苏曼玉,我们找到你的骨灰了,会好好安葬你的,求你别再害人了!”陈凯举起桃木剑,声音有些发抖。
白衣身影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抬起头,长发分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那是苏曼玉的脸,可她的眼睛里却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她朝着林薇伸出手,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芒。林薇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墙上。就在这时,她脖子上的护身符突然发出一阵灼热的光芒,白衣身影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
“快走!”陈凯拉起林薇,趁机冲出卧室。两人一路狂奔,冲出民宿,跳上车就发动引擎。透过后视镜,林薇看到苏曼玉的身影站在民宿门口,手里拿着骨灰盒,正幽幽地盯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车子开出很远,两人才敢停下来喘气。林薇看着脖子上已经变黑的护身符,心有余悸:“她好像更厉害了,符咒和桃木剑都快不管用了。”
陈凯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因为我们还没完成最后的仪式。必须找到她的亲人,把骨灰和梳子一起下葬,不然她永远不会善罢甘休。”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开始疯狂地寻找苏曼玉的亲人。他们去了民政局查户籍档案,去了苏曼玉以前住过的街道打听,甚至在网上发布了寻人启事,可都一无所获。苏曼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那张照片和骨灰盒,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她亲人的线索。
就在两人快要绝望的时候,陈凯的妈妈突然打来电话,说老家的亲戚去世了,让他们回去参加葬礼。陈凯本想拒绝,可他妈妈坚持让他回去,说亲戚生前很疼他,一定要他去送最后一程。
“要不我们回去一趟吧。”林薇看着陈凯疲惫的脸,轻声说,“在这里也查不到什么线索,换个环境说不定能想到办法。而且,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陈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觉得林薇说得有道理,或许离开这个城市,苏曼玉的鬼魂就不会跟着他们了。
陈凯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风景很美,空气清新。可林薇一踏进村子,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村子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带着一丝探究和警惕。
葬礼那天,天气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林薇跟着陈凯跪在灵前,看着黑白照片上那个陌生的老人,心里却想着苏曼玉的骨灰盒。他们把骨灰盒藏在了行李箱里,用符咒盖着,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事。
就在葬礼进行到一半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盯着林薇看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这闺女长得真像当年那个唱戏的……”
林薇和陈凯心里同时咯噔一下。陈凯赶紧问:“老太太,您说什么?什么唱戏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很多年前了,村里来过一个唱戏的女人,长得跟这闺女一模一样,也是大眼睛,瓜子脸,梳着长辫子。她是来寻亲的,说她的亲人在这里,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后来就走了……”
“她叫什么名字?您还记得吗?”林薇激动地追问。
老太太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只知道她姓苏,唱的戏可好听了。那时候村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听她唱戏,尤其是村东头的陈家小子,天天追着她跑……”
陈家小子?林薇和陈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陈凯的爸爸就是村东头的陈家小子!
他们立刻找到陈凯的爸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陈爸爸听完,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出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
原来,苏曼玉的母亲是陈爸爸的远房表妹,当年因为家里穷,被送到了城里唱戏,后来就失去了联系。苏曼玉来找的亲人,就是陈爸爸一家。可那时候陈爸爸已经结婚生子,觉得苏曼玉的身份不光彩,怕被人笑话,就没敢认她。苏曼玉在村里待了几天,见找不到亲人,就失望地离开了。没想到,那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都怪我……都怪我当年太懦弱,要是我认了她,她也不会……”陈爸爸说着,老泪纵横。
林薇和陈凯终于明白“至亲血脉”是什么意思了。陈凯是苏曼玉的远房表侄,身上流着一点血脉,只有他才能主持苏曼玉的葬礼,化解她的怨气。
真相大白,两人却没有丝毫轻松。他们知道,最后的仪式即将开始,而这可能是他们与苏曼玉的最后决战。
陈凯请了村里的老人帮忙,选了个吉日,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找了块风水宝地,准备安葬苏曼玉的骨灰。下葬的前一天晚上,林薇做了一个梦,梦里苏曼玉穿着洁白的旗袍,坐在梳妆台前,安静地梳着头发。这一次,她没有背对着林薇,而是转过身来,对着林薇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苏曼玉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林薇的心头,“终于……可以回家了。”
林薇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眼角湿润了。她知道,苏曼玉的怨气即将消散,这场纠缠终于要结束了。
下葬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陈凯抱着骨灰盒,林薇拿着那把桃木梳,跟着送葬的队伍慢慢走向山坡。一路上,没有阴风,没有怪声,一切都平静得不可思议。
当骨灰盒和桃木梳被放入墓穴,泥土一点点覆盖上去时,林薇仿佛看到苏曼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慢慢消散在阳光里。
回去的路上,林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发质恢复了正常,不再是那种又黑又硬的感觉了。她知道,苏曼玉真的离开了。
回到城里后,他们把那所房子卖了,换了一个新的住处。诡异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
只是,林薇再也不用桃木梳了。她买了一把普通的塑料梳,放在梳妆台上。每次梳头时,她都会想起那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想起那段尘封的往事,心里既有后怕,也有一丝淡淡的惋惜。
她知道,有些东西,即使被埋葬,也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它们会化作记忆,留在心底,提醒着人们,爱与执念,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而那把曾经在梳妆台上自动旋转的梳子,也成了他们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第六章 余波未平
搬进新家后的第一个月,生活似乎真的回归了正轨。陈凯重新回到公司上班,林薇也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日子过得平静而规律。那把桃木梳随着苏曼玉的骨灰一同下葬后,那些诡异的幻象和噩梦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林薇脖子上的红痕渐渐消退,头发也恢复了原本的柔软光泽。
可只有林薇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并没有真正过去。她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苏曼玉哀怨的眼神,想起那若有若无的梳头声,甚至在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时,还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镜中的人突然变了模样。
陈凯看出了她的不安,特意买了一只小猫陪她。小猫叫汤圆,是只橘白相间的田园猫,活泼好动,总能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得林薇心头发软。有汤圆在身边,林薇晚上睡得安稳了许多,至少不会再被噩梦惊醒。
这天晚上,林薇加班到很晚,陈凯去外地出差了,她只能自己打车回家。小区门口的路灯坏了,黑漆漆的一片,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记忆里的梳头声。林薇握紧手提包,加快脚步往单元楼走,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别自己吓自己了。”林薇拍了拍胸口,刚转过身,就看到单元楼门口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长发垂落,正背对着她梳头。
林薇的心脏瞬间停跳了半秒,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女人缓缓转过身,长发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不是苏曼玉,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可那双没有瞳孔的黑眼睛,却和苏曼玉如出一辙。
“你的梳子……真好看。”女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尖锐刺耳,她抬起手,手里握着一把断齿的桃木梳,齿尖还沾着乌黑的发丝。
林薇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她不敢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梳子划过头发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就在她快要跑到小区门口时,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陪我梳头吧……”女人的脸凑近,嘴里呼出的气息带着腐朽的霉味。林薇拼命挣扎,手提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地面时,突然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是陈凯给她求的护身符,之前不小心掉进包里的。
她抓起护身符,猛地拍向女人的手臂。护身符接触到女人皮肤的瞬间,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冒出黑烟。女人惨叫着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身体在月光下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林薇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她看着地上那把断齿的桃木梳,突然意识到——苏曼玉的怨气根本没散,或者说,这栋城市里还藏着其他被怨气纠缠的孤魂。
第二天一早,陈凯出差回来了。林薇把昨晚的遭遇告诉他,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已经把她安葬了吗?”
“我不知道……”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个女人不是苏曼玉,但她手里有桃木梳,眼睛和苏曼玉一模一样。陈凯,我觉得事情没结束,那些怨气好像扩散了。”
陈凯沉默了很久,起身翻出那个装着苏曼玉照片的木盒:“或许我们漏掉了什么。刘老太太说苏曼玉是唱戏的,那个画家抛弃了她,可她为什么会有我们家的血脉关系?这里面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两人重新审视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苏曼玉穿着旗袍,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景里隐约能看到一栋老式戏楼的飞檐。林薇放大照片,发现戏楼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字:“鸣春班”。
“鸣春班……”陈凯皱起眉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对了,我爷爷以前跟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村里有个戏班,就叫鸣春班,后来因为一场大火解散了。”
林薇眼睛一亮:“会不会和苏曼玉有关?她是唱戏的,说不定就是鸣春班的成员!”
两人立刻开车回了陈凯的老家。村里的老人们大多还记得鸣春班,说那是几十年前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戏班,班主姓苏,是个唱花旦的女人,技艺精湛,可惜后来戏楼失火,班主葬身火海,戏班也就散了。
“苏班主有个女儿,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也是唱戏的好苗子。”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回忆道,“听说后来去城里发展了,再也没回来过。对了,那姑娘好像也叫曼玉……”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苏曼玉是鸣春班班主的女儿,戏楼失火后她流落到城里,一边唱戏一边寻找亲戚,却因为陈爸爸的懦弱而错失了最后的亲情。她死后怨气不散,不仅因为被抛弃的怨恨,更因为至死都没能认祖归宗的遗憾。而那把桃木梳,不仅是画家所赠,更是她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承载着两代人的执念。
“那昨晚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林薇不解地问。
老爷爷叹了口气:“戏楼失火那天,烧死了不少人,很多尸体都没人认领,就埋在了后山的乱葬岗。这些年总有人说晚上能听到戏楼方向传来唱戏声,还有人看到穿戏服的影子在山上徘徊……怕是那些没被安葬的冤魂,被苏曼玉的怨气引来了。”
林薇和陈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原以为安葬了苏曼玉就能平息一切,没想到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了更多被遗忘的怨气。
回到城里后,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林薇在公司的卫生间镜子里看到过穿戏服的影子,邻居说晚上总能听到楼道里传来唱戏声,甚至有小孩捡到过断齿的桃木梳,说看到梳子里有女人的脸。
陈凯开始四处打听鸣春班的旧事,想要找到安葬那些冤魂的方法。他从一个收藏老物件的老人那里找到了一本鸣春班的戏本,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花名册,上面记录着当年戏班成员的名字和籍贯。
“有办法了!”陈凯指着花名册,“只要找到这些人的后人,让他们把亲人的骨灰迁回祖坟,再请道士做场法事,或许能化解这些怨气。”
可这谈何容易?几十年过去了,很多人早已不知所踪,就算找到后人,也未必愿意承认这段被遗忘的往事。林薇和陈凯跑了十几个城市,联系了几十个可能的后人,大多数人都把他们当骗子,只有少数几个人愿意相信他们。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姓周的老先生联系了他们。周老先生是鸣春班一个武生的后人,他说自己从小就听爷爷讲戏班失火的事,说那场火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纵火,目的是为了霸占戏班的房产。
“我爷爷说,失火那天晚上,他看到班主的女儿苏曼玉跑出了戏楼,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嘴里喊着‘他们要害我’。”周老先生叹了口气,“后来就听说她在城里上吊了,我们都以为她是受不了打击,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纵火者是谁?为什么要害苏曼玉?林薇和陈凯隐隐觉得,这才是苏曼玉怨气不散的根源。他们顺着周老先生提供的线索查下去,发现当年戏班的房产被一个姓赵的商人低价买走,而这个赵商人,正是当年抛弃苏曼玉的那个画家的远房表哥。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画家不仅抛弃了苏曼玉,还联合表哥纵火夺产,害死了戏班的人。苏曼玉知道了真相,却因为没有证据而无法报仇,最终在绝望中自杀。她的怨气,不仅是因为爱情的背叛,更是因为亲人和族人的惨死。
“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陈凯的眼神变得冰冷,“就算过了几十年,也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他们把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了警方。虽然时隔久远,很多证据都已湮灭,但警方还是根据线索立案调查,最终证实了当年的纵火案。那个姓赵的商人早已去世,但他的后人因为继承了非法所得的财产,被依法追究了责任。而那个抛弃苏曼玉的画家,晚年穷困潦倒,在精神病院里孤独终老,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证据提交的那天晚上,林薇做了一个梦。梦里苏曼玉穿着洁白的戏服,站在明亮的戏台上,对着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梳着头发,然后转身走向后台,身影渐渐消失在光芒里。
第二天早上,林薇发现梳妆台上放着一根乌黑的长发,轻轻一吹就化作了尘埃。她知道,苏曼玉终于放下了执念,真正地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城市里的诡异事件渐渐消失了。林薇和陈凯帮着周老先生找到了更多鸣春班成员的后人,一起为那些冤魂举行了安葬仪式。戏楼的旧址上建起了一座公园,公园里立了一块纪念碑,上面刻着鸣春班所有成员的名字。
林薇依然保留着那把普通的塑料梳,但她不再害怕镜子,也不再害怕梳头的声音。她知道,那些被遗忘的往事和冤屈,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和安宁。
只是偶尔在寂静的夜晚,她还会隐约听到窗外传来悠扬的昆曲声,轻柔婉转,带着一丝释然的温柔。她知道,那是苏曼玉在唱戏,在告诉她,所有的执念都已放下,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
而那把曾经在梳妆台上自动旋转的桃木梳,连同那段尘封的往事,一起被埋葬在了岁月的尘埃里,只留下一个关于爱、执念与救赎的传说,在城市的角落里悄然流传。
第七章 新的阴影
平静的日子过了半年,林薇几乎快要忘记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她换了一份在图书馆整理旧档案的工作,每天和泛黄的纸张打交道,生活安静而规律。陈凯的工作也稳定下来,两人开始计划着结婚生子,把过去的阴霾彻底抛在脑后。
这天下午,林薇在整理一批民国时期的旧报纸时,发现了一张被夹在报纸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栋老式戏楼,匾额上“鸣春班”三个字依稀可见,戏楼前站着一群穿戏服的人,为首的那个花旦眉眼间竟和她有几分相似。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仔细翻看照片背面,发现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鸣春班民国二十三年合影,苏曼玉与徒林月仙。”
林月仙?这个名字让林薇觉得莫名熟悉。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突然想起外婆曾说过,她的母亲,也就是林薇的太外婆,年轻时也曾学过唱戏,名字就叫林月仙。
一个荒谬却又让人心惊的念头在林薇脑海里浮现:难道她和苏曼玉之间,还有更深的渊源?
下班后,林薇立刻去了外婆家。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太好,记性也有些模糊。当林薇拿出照片问起林月仙时,外婆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是……这是鸣春班的照片啊!”外婆的声音有些激动,“月仙是我的母亲,她是苏曼玉最疼爱的徒弟。当年戏楼失火,是苏曼玉把她推出了火海,自己却没出来……”
林薇的手开始发抖:“太外婆后来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从来没跟人提起过这段往事?”
外婆叹了口气,眼角泛起泪光:“月仙被救出来后受了惊吓,又失去了师父,大病一场,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她被好心人收养,改了名字,再也没唱过戏,也没人知道她的过去。直到她临终前,才断断续续想起一些事,说自己对不起一个叫曼玉的师父……”
真相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薇心上。原来她是苏曼玉徒弟的后人,苏曼玉的怨气会缠上她,不仅仅是因为外貌相似,更是因为这跨越两代的缘分。苏曼玉当年没能救下师父和戏班的人,死后便把执念寄托在了徒弟的后人身上,或许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林薇,却因为怨气太重而变成了伤害。
“太外婆有没有留下什么和鸣春班有关的东西?”林薇追问。
外婆想了想,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这是她留给我的,说里面装着她最重要的东西,可我一直没打开过。”
林薇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支银质的发簪,簪头刻着一朵梅花,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纸。信纸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娟秀字迹,正是苏曼玉的笔迹。
信里写的是苏曼玉对徒弟的叮嘱,说戏班内部有人觊觎班主之位,让她务必小心,还说如果自己遭遇不测,让林月仙带着戏班的祖传戏谱离开,不要为她报仇。信的最后写道:“吾徒月仙,切记勿执念,平安度日即可,师父在天护你。”
林薇看着信上的字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苏曼玉到死都在保护徒弟,可她自己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她的怨气里,除了仇恨和遗憾,更多的是未能完成的守护之责。
回到家后,林薇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凯。陈凯沉默了很久,握住她的手说:“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们以为事情结束了,其实只是刚刚开始。苏曼玉的执念已经化解,但她的守护之心还在,或许我们应该完成她未竟的心愿。”
“未竟的心愿?”林薇不解地问。
“她信里说让月仙带着祖传戏谱离开,可太外婆失去了记忆,戏谱肯定遗失了。”陈凯看着她,“鸣春班的戏是当年的一绝,不能就这么失传了。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找回那些戏谱,让鸣春班的故事和技艺流传下去,这才是对苏曼玉最好的告慰。”
林薇点了点头,心里豁然开朗。她决定不再害怕过去,而是主动去面对那段被遗忘的历史。她和陈凯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寻找鸣春班的戏谱,他们去图书馆查资料,去旧货市场淘老物件,甚至联系了戏曲研究院的专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一个收藏爱好者那里找到了几本残缺的鸣春班戏谱。虽然只是部分剧目,但已经足够珍贵。林薇看着戏谱上工整的字迹和精美的插画,仿佛能看到当年苏曼玉和太外婆在戏楼里排练的身影。
就在他们准备把戏谱捐赠给戏曲研究院时,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林薇发现戏谱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上面渐渐浮现出一些陌生的符号,像是用血写上去的一样。晚上睡觉前,她总能听到窗外传来唱戏的声音,时而哀怨,时而凄厉,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天早上,林薇发现梳妆台上多了一支银质发簪,和太外婆留下的那支一模一样,只是簪头的梅花已经发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她拿起发簪,突然感觉到一阵灼热,发簪上的黑痕渐渐褪去,露出一行小字:“戏楼火起,非因意外,内有叛徒,血债血偿。”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苏曼玉的信里只说有人觊觎班主之位,没说有叛徒,难道当年的纵火案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她和陈凯立刻重新调查鸣春班的旧事。根据新找到的线索,他们发现当年戏班的一个武生和姓赵的商人关系密切,戏楼失火前几天,那个武生突然离开了戏班,从此杳无音信。而这个武生,竟然是林月仙的远房表哥。
林薇感到一阵寒意。太外婆的表哥竟然是叛徒?苏曼玉当年是不是已经发现了真相,才让徒弟带着戏谱离开?
就在这时,林薇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里面装着一本完整的鸣春班戏谱,还有一封信。信是用打印体写的,说当年的叛徒是林月仙的表哥,他因为嫉妒苏曼玉的才华和班主的信任,才联合外人纵火,事后还偷走了戏班最珍贵的孤本戏谱。信的最后说,孤本戏谱就在鸣春班旧址的地下密室里,让他们务必找到,还给鸣春班的后人。
林薇和陈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戏楼旧址看看。戏楼早已被烧毁,只剩下一片废墟,被围在公园的角落里。深夜,他们悄悄潜入废墟,按照信里的提示,在一棵老槐树下找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地下密室里阴暗潮湿,弥漫着霉味。角落里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本用红布包裹的戏谱。林薇拿起戏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穿戏服的黑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燃烧的火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把戏谱放下!”黑影的声音沙哑刺耳,“那是我师父的东西,不能给你们!”
“你是谁?”陈凯挡在林薇身前,警惕地看着黑影。
黑影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我是鸣春班最后的传人,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一个能为师父报仇的人!”
原来,这个黑影是当年戏班一个老琴师的孙子,他的爷爷在大火中被烧成重伤,临终前告诉他戏谱被偷走的真相,让他一定要找回戏谱,为鸣春班报仇。这些年他一直潜伏在暗中,调查真相,直到林薇他们开始寻找戏谱,他才现身。
“可纵火的人已经得到报应了。”林薇不解地说。
“报应?他们的后人还在享受着用鲜血换来的财富,这算什么报应?”黑影的情绪激动起来,“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让所有人都知道鸣春班的冤屈!”
他举起火把,朝着木箱走去:“既然找不到合适的传人,那就让戏谱和仇恨一起烧掉,彻底了结这一切!”
“不要!”林薇冲过去阻止他,“这不是苏曼玉想要的!她当年让徒弟带着戏谱离开,就是为了保住鸣春班的技艺,不是为了让仇恨延续!”
黑影愣住了,火把停在半空中。林薇打开那本完整的戏谱,指着扉页上苏曼玉的题字:“你看,她写的是‘戏如人生,传承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