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失的末班车
雨夜的城市像被浸泡在墨水里,霓虹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林墨站在地铁口的屋檐下,收起被风吹得变形的雨伞,裤脚已经沾了大半的泥水。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晚上11点47分。最后一班地铁本该在11点30分发车,可电子屏上的列车动态还停留在一小时前,红色的“延误”字样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搞什么啊……”他低声咒骂着,点开打车软件。界面上跳出的排队人数让他皱紧了眉头——前方还有58人在等待,预计打车时间1小时42分钟。
林墨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他在广告公司做策划,今晚为了赶一个客户的方案,加班到快12点。地铁口的风带着雨丝吹过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还等车啊?”旁边报刊亭的大爷探出头来,他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最后一班早走了,今天好像是设备检修,末班车提前了半小时。”
“提前了?”林墨愣了一下,“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谁知道呢,”大爷嘬了口保温杯里的水,“这破地铁,三天两头出问题。要不你坐公交?对面站台还有夜班公交,就是绕点路。”
林墨看向马路对面,雨夜的公交站台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亮着,灯光昏黄,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他犹豫了一下,公交要绕远路,到家估计得凌晨一点多了,可打车实在等不起。
就在他准备过马路时,地铁站内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伴随着铁轨摩擦的“哐当”声。林墨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向入口——电子屏上的“延误”字样还在,但隧道深处似乎有灯光在闪烁。
“哎,怎么回事?”大爷也站起身,眯着眼睛看向地铁站内,“不是说检修吗?怎么还有车?”
林墨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下去看看。他刷了交通卡,闸机“嘀”的一声打开。站台上空荡荡的,只有应急灯亮着,发出微弱的绿光。刚才的震动和声音消失了,隧道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是听错了?”林墨挠了挠头,有些失望。他转身想离开,就在这时,隧道深处再次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而且越来越近。一道刺眼的白光从黑暗中射出来,照亮了隧道壁上斑驳的广告。
列车进站了。
林墨愣住了,这列车看起来和平时的地铁不太一样。车身是深灰色的,而不是常见的白色,车身上没有任何线路标识,窗户是磨砂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更奇怪的是,列车进站时几乎没有声音,除了铁轨摩擦声,听不到平时那种报站的广播和提示音。
列车缓缓停下,车门“嘶”的一声打开。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阴冷的风从车厢里吹出来,和外面的雨夜不同,这股风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还有点像……灰尘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林墨站在原地没动,心里有点发毛。这列车太诡异了,而且站台广播一直没响,连站台灯都没亮,只有应急灯在亮着。
“小伙子,快上啊!”报刊亭大爷不知什么时候也下到了站台上,他指着列车,“错过这班,你今晚就别想回家了!”
“大爷,这列车……”林墨觉得不对劲,“它没报站,而且看起来怪怪的。”
“管它怪不怪,能送你回家就行,”大爷推了他一把,“这地铁有时候会有备用车临时调度,估计是给检修工人用的,你赶紧上,别等下它又开了。”
被大爷这么一推,林墨下意识地踏上了列车。他刚站稳,车门就“嘶”的一声关上了,速度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车门关闭的瞬间,他听到站台上的大爷似乎喊了一句什么,但声音被车门隔绝了,听不真切。
林墨转过身,透过磨砂玻璃看向站台,只能隐约看到大爷的身影在应急灯的绿光中越来越小,很快,列车启动,站台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车厢里比站台更暗,只有头顶每隔一段距离有一盏昏暗的灯,光线是那种旧灯泡特有的黄色,还在微微闪烁。车厢里没有空调,空气又冷又闷,刚才那股霉味更浓了。
林墨环顾四周,车厢里竟然还有其他乘客。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在座位上,都低着头,看不清脸。他们的姿势都很僵硬,一动不动,像是雕塑一样。
林墨心里有点发怵。他找了个离车门近的座位坐下,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屏幕上显示“无服务”,连时间都停留在了11点59分,不再跳动。
“奇怪。”林墨皱了皱眉,把手机揣回口袋。他试着咳嗽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但周围的乘客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列车行驶得很平稳,没有报站,也没有广播。林墨不知道列车要开到哪里,心里越来越不安。他站起身,走到车厢连接处,想看看下一节车厢的情况。
连接处的门是老式的推拉门,林墨拉开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下一节车厢和这节差不多,也有几个乘客低着头坐在座位上,姿势僵硬。林墨连续看了三节车厢,情况都一样。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列车太诡异了,乘客们也很奇怪。他决定等列车到站就立刻下车,不管那是哪个站。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开始减速,最终缓缓停下。车门“嘶”的一声打开了。
林墨立刻站起身,准备下车。但当他看到站台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铁站。
站台很旧,墙壁上的瓷砖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站台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站台上没有任何广告,只有一块锈迹斑斑的站牌,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几个残缺的字,像是“xx路”。
更让林墨毛骨悚然的是,站台上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在回荡。
“这是哪里?”林墨喃喃自语,犹豫着要不要下车。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下车吧,这是你的站。”
林墨猛地回头,看到刚才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乘客抬起了头。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林墨吓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车门框。他再看向其他乘客,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都抬起了头,齐刷刷地看着他,脸上都带着和那个中年男人一样诡异的微笑。
他们的眼睛都是灰蒙蒙的,没有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
林墨头皮发麻,再也不敢犹豫,转身就冲出了车门。他刚跳下站台,列车的车门就“嘶”的一声关上了。他回头看去,只见车厢里的乘客都贴在车窗上,灰蒙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大,直到列车启动,消失在黑暗的隧道里。
林墨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心脏狂跳不止,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大口喘着气,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站台的墙壁上写着几个用红漆涂的大字,字迹潦草,像是血写的——“欢迎来到废弃站台”。
废弃站台?林墨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以前听同事说过,地铁1号线在建设时,因为地质问题废弃过一个站台,后来重新规划路线,那个废弃的站台就被封死了,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难道这里就是那个废弃的站台?
可列车为什么会把他送到这里?
林墨走到站台边缘,想看看铁轨对面的情况。对面的站台和这边一样破旧,空荡荡的。隧道里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
他掏出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时间依旧停留在11点59分。
“喂!有人吗?”林墨对着隧道大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他开始感到恐慌。这个废弃的站台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阴森、冰冷,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林墨沿着站台边缘往前走,希望能找到出口。站台很长,墙壁上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有些地方还渗水,墙皮湿漉漉的,长出了绿色的霉斑。应急灯在头顶闪烁,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忽明忽暗。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个楼梯口,通往上面。楼梯口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大锁,但锁是打开的,铁门虚掩着。
林墨心里一喜,快步走过去,推开了铁门。铁门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吓人。楼梯是水泥的,积了厚厚的灰尘,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楼梯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墙壁上有很多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抠出来的。
他沿着楼梯往上走,越走心里越不安。这楼梯好像没有尽头,他走了很久,还是没看到出口。而且楼梯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冷得他直打哆嗦。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他加快脚步,走到光亮处,发现那是一扇破旧的木门,门虚掩着,外面似乎是地面。
林墨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木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等他适应了光线,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巷子很旧,两旁是低矮的居民楼,墙皮脱落,窗户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流浪猫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他走出巷子,来到一条马路上。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和刚才阴森的废弃站台简直是两个世界。林墨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发现有信号了,时间显示是早上7点30分。
“怎么回事?”林墨愣住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半夜12点左右上的车,怎么一出来就到了早上?难道在废弃站台里待了一整夜?可他感觉自己在里面只待了不到一个小时。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条路他有点眼熟,好像是在老城区,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远。他打开地图软件,定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发现这里距离他昨晚加班的公司,竟然有二十多公里远。
“这列车到底是什么来头?”林墨心里充满了疑惑和后怕。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公司的地址,他得先去公司看看,昨晚加班做的方案还在不在。
出租车行驶在马路上,林墨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却一直回想着那个废弃的站台和那些诡异的乘客。他总觉得,事情没有结束。
第二章 诡异的回响
出租车在公司楼下停下,林墨付了钱,匆匆走进写字楼。电梯里,他对着镜面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和头发,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疲惫不堪。
“早啊,林墨。”电梯门打开,遇到了同部门的同事小张,他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精神抖擞,“你昨晚加班到很晚?看你这脸色不太好。”
“嗯,加了个通宵。”林墨勉强笑了笑,“方案弄完了,客户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客户?”小张愣了一下,“什么方案?我们最近没什么急着要交的方案啊。”
林墨愣住了:“就是王总那个案子啊,昨天下午他还催着要,说今天早上就得给他。”
小张皱起了眉头:“王总?哪个王总?我们公司没有姓王的客户啊,而且昨天下午我没看到王总来找你,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林墨急了,“就是那个做房地产广告的王总,上周我们还开了会讨论方案的,你也在啊!”
小张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林墨,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我们上周根本没开什么房地产广告的会,而且公司最近也没接房地产的案子。”
林墨彻底懵了,他明明记得很清楚,昨天下午王总还在会议室里大发雷霆,说方案不满意,让他必须连夜修改出来,怎么小张说没有这回事?
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电脑启动的速度很慢,屏幕上显示着公司的logo。林墨心急如焚,等电脑终于打开,他立刻点开了自己的文件夹——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那个王总的方案,甚至连上周开会的记录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林墨喃喃自语,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记得自己昨晚明明把修改好的方案保存在电脑里了,怎么会不见了?而且小张的话让他越来越不安,难道昨晚的加班和王总都是假的?
他打开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搜索“王总”,结果显示没有找到相关联系人。他又翻了翻最近的工作安排表,上面确实没有任何关于房地产广告方案的内容。
林墨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出现了记忆混乱。可那个废弃的站台、诡异的列车和乘客,还有那股阴冷的霉味,都真实得不像幻觉。
“林墨,你没事吧?”旁边的同事小李关切地问,“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
“我没事。”林墨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迷糊。”
他打开邮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邮件,却发现收件箱里多了一封陌生的邮件,发件人显示是“未知”,主题是“欢迎回来”。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点开了邮件。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你逃不掉的,今晚末班车还会等你。”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这封邮件是什么意思?难道昨晚的经历不是幻觉?那个诡异的列车还会再来?
他立刻回复邮件,询问对方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但系统提示邮件发送失败,发件人地址不存在。他又试图查找发件人的Ip地址,却什么也查不到,这封邮件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一整天,林墨都心神不宁。他把邮件的事告诉了小张和小李,但他们都觉得是有人恶作剧,让他别放在心上。可林墨知道,那不是恶作剧,昨晚的经历太真实了,那封邮件更像是一个警告。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林墨却不敢像平时一样去地铁站。他直接打了辆车回家,一路上都紧紧盯着窗外,生怕看到那辆深灰色的列车。
回到家,林墨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检查了门窗,确定都锁好后,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泡了个热水澡,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但脑子里还是不停地回放着昨晚的画面。
他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关于地铁1号线废弃站台的信息。网上的资料很少,只有一些论坛里的零星讨论,有人说那个废弃站台闹鬼,深夜会有幽灵列车经过,搭载那些迷路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还有人说,曾经有地铁工作人员在废弃站台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林墨越看越害怕,他关掉网页,不敢再看下去。他决定今晚不睡觉,就在客厅里坐着,开着灯,这样能让他感觉安全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天渐渐黑了。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墨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抱枕,眼睛盯着墙上的时钟,心跳得越来越快。
晚上11点30分,平时末班车发车的时间。林墨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任何异常,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11点45分,11点50分,12点……时间一点点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墨渐渐放松下来,也许那封邮件真的是恶作剧,也许昨晚的经历只是一个巧合,或者是太累产生的幻觉。他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决定去床上睡觉。
就在他站起身,准备去卧室的时候,客厅的窗户突然“哐当”一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林墨吓了一跳,猛地看向窗户。
窗户外面是漆黑的夜空,什么也没有。但他注意到,窗户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雾气,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滑动,留下一道道模糊的痕迹。
林墨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慢慢地走过去,想看清玻璃上的痕迹。就在他靠近窗户的时候,玻璃上的雾气里突然浮现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眼睛灰蒙蒙的,没有瞳孔,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正是昨晚在列车上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啊!”林墨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撞到了沙发。他再看向窗户,玻璃上的雾气和脸都消失了,只剩下干净的玻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林墨大口喘着气,后背全是冷汗。他不敢再待在客厅,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反锁了房门,用被子蒙住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墨被闹钟吵醒。他顶着黑眼圈起床,走到客厅,发现窗户玻璃上什么都没有,昨晚的脸好像真的是噩梦。
他松了口气,洗漱完毕,去公司上班。今天的工作很繁忙。
第三章 重复的噩梦
林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可昨晚窗户上的那张脸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客户的需求文档摆在面前,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写字楼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阳光刺眼,可他总觉得那阳光照不透某种潜藏的黑暗。
“林墨,这份策划案你看下,客户下午就要反馈。”组长把一叠文件放在他桌上,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昨天你就魂不守舍的,今天可别出岔子。”
“好,我马上看。”林墨连忙点头,翻开文件时手指还在微微发颤。文件里的内容很常规,是关于一个新产品的推广方案,可他看着看着,那些铅字突然开始扭曲,页面边缘浮现出淡淡的霉斑,就像废弃站台上的墙壁一样。
他猛地合上文件,心脏狂跳。再翻开时,文件又恢复了正常,洁白的纸张,清晰的字迹,刚才的景象仿佛从未出现过。
“怎么了?”组长察觉到他的异样,皱起眉头。
“没事,”林墨挤出一个笑容,“有点眼花,可能没休息好。”
组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转身走开了。林墨松了口气,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他打开电脑浏览器,鬼使神差地搜索起“地铁幽灵列车乘客特征”,屏幕上跳出的内容让他脊背发凉——有人描述曾在深夜地铁上见过“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乘客”,还有人说那些乘客“从不说话,只会盯着人微笑”。
这些描述和他在那辆深灰色列车上的遭遇一模一样。
中午吃饭时,林墨坐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刚咬了一口汉堡,就看到邻桌坐着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男人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诡异,像是在模仿地铁行驶的“哐当”声。
林墨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注意到男人的风衣袖口沾着点点锈迹,和废弃站台铁门上的锈色如出一辙。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睛灰蒙蒙的,嘴角挂着熟悉的诡异微笑。
“啊!”林墨吓得打翻了可乐,杯子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周围的食客纷纷看过来,他却顾不上这些,死死盯着邻桌——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只有一张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仿佛刚才的男人只是幻觉。
“先生,您没事吧?”服务员连忙跑过来收拾残局,一脸关切。
“没事,没事。”林墨摆着手,付了钱匆匆离开快餐店。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仿佛有双眼睛正从某个黑暗的角落盯着他。
下午,林墨的电脑突然弹出一个弹窗,不是广告,而是一张图片——深灰色的列车停在废弃站台上,站台上的墙壁上用红漆写着“欢迎来到废弃站台”,字迹扭曲,像是在蠕动。图片下方有一行小字:“今晚,别迟到。”
他手忙脚乱地关掉弹窗,可图片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他试图重启电脑,却发现电脑屏幕变成了漆黑一片,只有中央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慢慢转过身,正是那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
“啊!”林墨猛地拔掉电源,屏幕瞬间变黑。办公室里的同事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林墨,你到底怎么了?”小张走过来,一脸担忧,“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林墨摇摇头,声音发颤:“我没事,就是电脑出问题了。”他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遭遇,他们只会觉得他疯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林墨几乎是逃着冲出写字楼的。他没有打车,而是沿着马路快步走着,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生怕再看到那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绿灯亮起,他跟着人群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街角的公交站台上——一个深灰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他,风衣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林墨的脚步顿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慢慢转过身,露出那张苍白的脸和灰蒙蒙的眼睛。男人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向他身后的方向。
林墨僵硬地回头,看到马路对面的地铁站入口处,电子屏上的“延误”字样正在闪烁,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隧道深处,似乎有微弱的灯光在晃动。
他猛地转回头,街角的公交站台已经空了,那个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绿灯开始闪烁,提示音急促地响起,林墨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林墨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客厅、卧室、厨房,甚至卫生间的灯都亮着,可房间里依然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他坐在沙发上,手里紧握着一把水果刀,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武器”。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在敲打着他的神经。晚上11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林墨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微弱的“呼呼”声,像是风声,又像是列车行驶时的气流声。过了几秒,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和那天在列车上听到的一模一样:“车快开了,你该来了。”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林墨对着电话大喊,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只有一阵诡异的笑声,然后“咔哒”一声挂断了。林墨盯着手机屏幕,那个未知号码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在通话记录里。
11点30分,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和那天晚上地铁站里的震动一模一样。林墨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小区楼下的马路上空空如也,可远处的夜空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隐约的“哐当”声。
他的手机再次亮起,这次是一条短信,发件人依然是“未知”,内容只有两个字:“等你。”
林墨瘫坐在地上,水果刀从手里滑落。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那个东西不会放过他。与其这样担惊受怕,不如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捡起水果刀,揣进裤兜,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林墨摸着墙壁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在积满灰尘的楼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走到三楼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走路。
他猛地回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回荡。可当他转过身继续往下走时,那脚步声又响起来了,紧跟在他身后,距离越来越近。
林墨不敢再回头,加快脚步往楼下跑。跑到一楼大厅时,他看到门卫室的灯亮着,心里一喜,连忙跑过去。门卫大爷正趴在桌子上打盹,他拍了拍桌子:“大爷,开门!”
大爷抬起头,林墨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大爷的脸变得苍白如纸,眼睛灰蒙蒙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和列车上的乘客一模一样。
“车来了,我送你去站台。”大爷站起身,动作僵硬地拿起钥匙,打开了小区的大门。
门外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深灰色的出租车,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识,车窗是磨砂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林墨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出租车,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他麻木地坐上出租车,车门自动关上,发出“嘶”的一声,和那辆列车的车门声一模一样。司机转过头,正是那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他咧开嘴,露出诡异的微笑:“坐稳了,我们去站台。”
出租车启动,没有开向最近的地铁站,而是朝着老城区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路灯的光芒变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带。林墨看着窗外,发现车子正在穿过一道道墙壁,驶过一条条不存在的街道,最终停在一个熟悉的巷口——正是那天早上他从废弃站台逃出来时的那条巷子。
“到了。”司机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林墨推开车门,走进巷子。巷子深处,那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门后透出微弱的绿光,和废弃站台上的应急灯一模一样。他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后不是楼梯,而是直接通向废弃站台的通道。站台依旧破旧不堪,墙壁上的红漆字“欢迎来到废弃站台”格外醒目。隧道深处传来“哐当”声,一道白光越来越近,深灰色的列车缓缓进站,停在他面前。
车门“嘶”的一声打开,一股阴冷的霉味扑面而来。车厢里,那些面色苍白的乘客正齐刷刷地看着他,眼睛灰蒙蒙的,嘴角挂着微笑。
林墨握紧了裤兜里的水果刀,一步一步踏上了列车。这一次,他没有逃跑,他要知道这列车到底要开往哪里,这些乘客是谁,而自己又为什么会被选中。
车门在他身后关闭,列车缓缓启动,驶向无边的黑暗。林墨站在车厢过道里,环顾着那些诡异的乘客,突然发现其中一个乘客很眼熟——那是报刊亭的大爷,他正低着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和地铁行驶的“哐当”声完全一致。
第四章 站台往事
列车行驶在黑暗的隧道里,没有报站,没有广播,只有铁轨摩擦的“哐当”声在车厢里回荡。林墨站在过道中央,握紧了口袋里的水果刀,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乘客。他们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低着头,仿佛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车厢里的灯光忽明忽暗,黄色的光晕在乘客苍白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林墨注意到,每个乘客的手腕上都戴着一块老式手表,表盘是黑色的,指针停留在11点59分,和他手机停住的时间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报刊亭大爷面前,鼓起勇气问道:“大爷,你还记得我吗?那天晚上在地铁口,你让我上这列车的。”
大爷没有抬头,依旧低着头,嘴唇却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上来了,就别想下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列车要开到哪里去?”林墨追问着,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大爷缓缓抬起头,露出灰蒙蒙的眼睛,嘴角的微笑带着一丝悲凉:“开到该去的地方……每个上来的人,都有未完成的事。”
“未完成的事?”林墨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列车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头顶的灯光瞬间熄灭,车厢里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传来乘客们低沉的叹息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林墨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扶手。
几秒钟后,灯光重新亮起,但车厢里的景象却变了。乘客们的穿着打扮不一样了,有人穿着几十年前的蓝色工装,有人戴着老式的军帽,还有人梳着复古的麻花辫。车厢的墙壁上贴满了旧广告,上面印着早已停产的商品和模糊的标语,空气中的霉味里多了一丝淡淡的煤烟味。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墨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穿越到了过去。
“列车会带你看到过去。”大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蓝色的旧制服,胸前别着一枚褪色的徽章,“这里的每个人,都和这个站台有关。”
林墨顺着大爷的目光看去,只见车厢尽头的窗户上浮现出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和大爷一样的蓝色制服,正在站台上忙碌着。站台很新,墙壁洁白,灯光明亮,和现在的废弃站台判若两人。
“那是1985年的我。”大爷的声音带着怀念,“那时候这站台还在用,叫‘和平路站’,是地铁1号线最早的站点之一。我在这里当站务员,干了整整十年。”
影像里,年轻的大爷正在引导乘客上车,脸上带着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活力。站台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列车也是崭新的白色车身,和现在的深灰色列车截然不同。
“后来为什么废弃了?”林墨好奇地问。
大爷的眼神黯淡下来,嘴角的微笑变成了苦涩:“因为一场事故。”
随着大爷的话语,窗户上的影像开始变化。画面变得模糊而晃动,能看到站台突然剧烈震动,墙壁开裂,天花板上的水泥块不断掉落。乘客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四处奔跑。年轻的大爷在指挥乘客疏散,脸上满是焦急。
突然,一阵巨响传来,隧道里冒出浓烟,影像瞬间扭曲,变成一片漆黑。车厢里的灯光再次闪烁,恢复了之前的景象,大爷也换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悲伤。
“1995年的一个雨夜,和你那天晚上一样。”大爷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站台突然发生坍塌,隧道进水,有三列列车被困在里面,很多人没来得及逃出来……我是少数幸存者之一,但因为自责,一直没走出那场阴影。”
林墨愣住了,他从未听说过这场事故。
“官方封锁了消息,重新规划了路线,把这里封死了,对外只说是地质问题。”大爷继续说道,“但死去的人不甘心啊,他们的魂魄被困在这站台和列车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事故发生前的样子,等待着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那……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林墨不解地问,“我和这场事故没有关系啊。”
大爷摇了摇头:“列车不会随便载人的,你一定和这里有什么联系,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列车突然减速,缓缓停下。车门“嘶”的一声打开,外面是一个和刚才的废弃站台很像的站台,但墙壁上的红漆字变成了“和平路站”,虽然字迹模糊,却能辨认出来。站台上没有应急灯,而是明亮的白炽灯,只是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
“下去看看吧,也许你能找到答案。”大爷对林墨说。
林墨犹豫了一下,握紧口袋里的水果刀,走下了列车。站台比废弃站台稍微整洁一些,但依旧空荡荡的,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上贴着旧广告,上面的日期显示是1995年6月12日——正是大爷说的事故发生的那一天。
他沿着站台往前走,脚下的水泥地坑坑洼洼,偶尔能踩到一些破碎的玻璃和石块。走到站台中间时,他看到地上有一个黑色的钱包,看起来很旧了,皮质已经开裂。
林墨捡起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和一张身份证。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人穿着蓝色制服,笑容灿烂,女人梳着麻花辫,依偎在男人身边,两人看起来很幸福。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陈建国”,出生日期是1955年,地址就在和平路附近。
看到照片上男人的脸,林墨愣住了——那是年轻时候的报刊亭大爷!
就在这时,站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天花板上的水泥块开始掉落,和窗户影像里的场景一模一样。隧道深处传来轰鸣声,浓烟顺着轨道蔓延过来,呛得林墨咳嗽不止。
“快跑!快离开这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焦急和恐惧。
林墨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人正站在不远处,对着他挥手。女人的脸很模糊,但他觉得有些眼熟。他想跑过去,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浓烟越来越浓,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女人的身影在浓烟中渐渐消失,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尖叫。震动越来越剧烈,林墨感觉脚下的地面在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他拼命挣扎,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束缚,转身朝着列车的方向跑去。就在他快要跑到车门时,一块巨大的水泥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砸在他身后不远处,溅起一片灰尘。
林墨纵身跳进车厢,车门立刻“嘶”的一声关闭。他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车厢里的乘客们依旧低着头,仿佛刚才的震动从未发生过。
“那是我妻子。”大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事故那天,她来给我送晚饭,结果……”大爷的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
林墨看着手里的钱包,心里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爷会被困在这里,他是在等待妻子,或者说,是在为没能救回妻子而自责。
列车再次启动,驶向黑暗的隧道。林墨把钱包还给大爷,大爷接过钱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神情。
“谢谢你。”大爷说,“很久没人愿意听我说这些了。”
林墨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明白,我和这里到底有什么联系?我从来没听说过和平路站,也不认识你和你的妻子。”
大爷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等列车到达终点站,你就知道了。每个人来到这里,都有自己的使命。”
“终点站?”林墨愣住了,“这列车有终点站?”
大爷点了点头:“当然有,终点站就是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
林墨还想再问,列车却突然加速,车厢里的灯光再次熄灭。这次黑暗中没有叹息声,而是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像是几十年前的老歌,旋律悲伤而悠扬。
当灯光再次亮起时,林墨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上。
第五章 血脉的羁绊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泛黄的车票,票面上印着模糊的字迹:“和平路站——终点站”,日期正是1995年6月12日。林墨盯着车票上的日期,心脏突然一阵抽痛,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个日期在他的生命里刻下过深深的烙印。
车厢里的乘客们开始缓缓抬起头,这次他们的眼神不再是灰蒙蒙的空洞,而是多了一丝温情。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对着他微笑,梳麻花辫的女人眼里含着泪光,连那个总在敲击桌面的灰色风衣男人,嘴角的弧度也柔和了许多。
“他们在等你记起来。”大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手里捧着那个黑色钱包,照片上的年轻夫妻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有些记忆会被时光掩埋,但血脉里的羁绊断不了。”
林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票边缘,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碎片化的画面: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煤炉的味道,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人在厨房忙碌,锅里飘出红烧肉的香气……这些画面模糊而温暖,却让他眼眶发热。
“我小时候……好像住过和平路附近。”林墨喃喃自语,记忆像是被浓雾笼罩的沼泽,越是用力回想,陷得越深,“我记得外婆总给我做红烧肉,她说那是我外公最爱吃的菜。”
大爷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灰蒙蒙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光亮:“你外公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林国栋?”林墨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在记忆深处若隐若现,“我妈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外婆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
“林国栋……”大爷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颤抖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旧报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报纸边缘已经脆化,上面的标题模糊不清,但配图里的男人穿着地铁制服,眉眼间竟和林墨有几分相似,“这是事故后第二天的报纸,上面有所有遇难者的名单,林国栋就在上面,他是当时的站台值班长。”
林墨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有惊雷炸开。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报纸上那个模糊的名字,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那个总在梦里出现的模糊身影,外婆每次提到时哽咽的语气,妈妈抽屉里那张从未示人过的旧照片……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形成一个让他无法呼吸的真相。
“你外公是我的老同事。”大爷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天他本可以先走的,但为了让更多人逃生,他留在最后关闭隧道闸门,结果……”
车厢突然剧烈倾斜,窗外的黑暗被刺眼的白光取代,林墨感觉身体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着,那些碎片化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
五岁那年的雨夜,他坐在外婆的膝头,看着窗外的暴雨,问为什么外公还不回家。外婆抱着他,眼泪打湿了他的头发,说外公去了很远的地方,变成星星守护着他们。后来搬家时,妈妈扔掉了很多旧东西,唯独留下一个生锈的地铁钥匙扣,上面刻着模糊的“和平路”字样。
“原来……是这样……”林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列列车选中,为什么会看到那些幻象。这不是诅咒,而是血脉的召唤,是祖辈未完成的执念在指引他寻找真相。
列车缓缓平稳下来,灯光不再闪烁,车厢里的霉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外不再是漆黑的隧道,而是明亮的站台,墙壁洁白,电子屏上显示着“和平路站”,只是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轻柔的提示音:“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终点站到了。”大爷站起身,身上的灰色外套变成了整洁的蓝色制服,脸上的苍白被健康的红晕取代,眼睛里闪烁着释然的光芒,“这里是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
林墨跟着站起来,发现车厢里的乘客们都变了样子,他们不再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而是恢复了鲜活的模样。穿工装的男人整理着衣领,梳麻花辫的女人对着车窗整理头发,他们脸上都带着轻松的微笑,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
“他们要去该去的地方了。”大爷看着乘客们,眼里满是欣慰,“这么多年,他们被困在这里,就是因为执念太深,要么是没来得及说的告别,要么是没完成的承诺。”
列车停稳,车门“嘶”的一声打开。林墨走下车,站台上的灯光温暖而明亮,和记忆里外婆家的灯光一样。他回头看向列车,只见乘客们排着队走下车,每个人经过他身边时都微笑着点头,像是在道谢。
大爷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走到林墨面前,把那个黑色钱包递给他:“这个交给你外婆吧,这是她当年送我妻子的手工钱包,事故后一直没找到。告诉她,陈建国替老林照顾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可以放心了。”
林墨接过钱包,指尖触碰到上面粗糙的针脚,仿佛能感受到几十年前那个女人的温度。他看着大爷转身走向站台尽头,那里有一道柔和的白光,穿工装的男人和梳麻花辫的女人正等在那里,他们手牵着手,消失在白光里。
“外公……”林墨对着空荡荡的站台轻声说,仿佛能看到那个穿着制服的身影站在灯光下,对着他微笑。
广播里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本次列车即将返程,请未下车的乘客尽快下车。”
林墨转身走向站台出口,楼梯不再是锈迹斑斑的水泥台阶,而是干净的大理石台阶,每一步都踩得无比踏实。走到出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深灰色的列车缓缓驶离站台,消失在隧道深处,车身上隐约闪过一行字:“执念消散,归途已至。”
推开出口的木门,外面不再是阴森的巷子,而是熟悉的地铁口。阳光明媚,街道上车水马龙,报刊亭的大爷正和路人笑着聊天,他穿着干净的蓝色外套,胸前别着一枚崭新的徽章,看到林墨时,笑着挥了挥手。
林墨摸了摸口袋,车票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个黑色钱包还在。他掏出手机,时间显示是早上8点,信号满格,日历上的日期是他加班那天的第二天。手机里收到一条外婆发来的微信:“小墨,今天回家吃饭,外婆给你做红烧肉。”
林墨笑着回复:“好,我带个东西给您看。”
他转身走向公交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知道,那个废弃的站台和深灰色的列车不会再出现了,那些被困在时光里的执念已经找到归宿,而他也终于解开了血脉里的羁绊。
只是偶尔在深夜加班时,林墨会站在地铁口,看着末班车缓缓进站,总觉得在白色的车厢里,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对着他微笑,然后随着列车的远去,消失在城市的灯火里。而那个黑色的钱包,被外婆放在了客厅的展示柜里,旁边摆着外公的照片,两个老人的笑容在灯光下交相辉映,温暖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