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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残留的死寂,被河谷上空低垂的铅灰色云层承接。

风是从西北方向吹来的,贴着巨大河谷冰封的胸膛盘旋,带着刺鼻的冰雪腥气和更深处的、某种水生苔藓腐烂的湿冷气息。

这风比隘口上方如同刮骨的冰刀稍“软”几分,但绵长的湿冷反而更容易钻透被汗水、泥水和血水浸透后结冰的棉絮,如同无数冰冷的手,执着地抠挖着身体内部最后一点残存的热量。

楚骁扛着深度昏迷的阿狗,另一只手几乎是用抓的拖着杨伯的胳膊肘,一步一滑地顺着河岸一处相对平缓、铺满黑色砾石和半融雪泥的斜坡下到干涸宽阔的河床中心地带。

这里并非河水的中心,而是漫长的枯水期和严寒共同作用形成的巨大冰封河道中央唯一仍未被完全冰封的“活水”带。

浑浊的褐色河水带着冰凌渣滓,在狭窄的水道里沉默地流淌,水量不大,水流却急,发出沉闷的哗哗声。

更宽的河床两侧则布满了冻结的灰色冰壳和巨大的淤泥带,裸露出的淤泥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和细碎的冰晶。

他们的临时营地,就选在河岸东侧一片远离主河道的、类似小“半岛”形态的乱石区边缘。

背后是骤然拔起的、如同被巨人啃噬过的狰狞赤褐色断崖,大片山体岩石在很久以前被开采过,留下参差不齐的开凿面和堆积如山的巨大碎石废料,形成了一个如同天然堡垒般的内凹半遮蔽区域。

几棵歪歪扭扭、大半焦枯的老松树扎根在乱石缝隙里,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就在乱石堆靠近山壁的一个巨大、半埋入岩石的凹陷处,勉强杵着一个几乎被岁月和风雨摧毁殆尽的破败棚屋框架——几根发黑扭曲的木柱顽强支撑着一个巨大的岩石突出部分,形成了一小片遮风避雨的空间。

棚顶原本的茅草早就腐烂殆尽,只在石缝和木柱间残留着一些暗褐色、如同铁锈般的苔藓和鸟类的陈年污垢。

地面残留着厚厚的、混杂着动物粪便和干枯泥浆的灰土层。

“就这儿!”楚骁的声音因为胸腔的撕裂感和长时间的喘息而沙哑变调,每个音节都扯得肋下剧痛。

杨伯几乎是被楚骁半摔半扔到棚屋最里面一个相对干燥石壁凹陷处的。

老人跌坐在冰冷的灰泥地上,只剩大口喘息的力气,连咳嗽都显得微弱。

阿狗则被小心地平放在另一侧的枯草堆上(不知是前人还是动物留下的),他的脸色苍白得像半透明的纸,呼吸微弱短促。

楚骁扶着冰冷的石壁,深深吸了一口夹杂着浓郁腐草味的冰冷空气。

肺部仿佛要炸开,肋骨处的伤痛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反复戳刺。

左膝的旧伤在刚才拖拽两人时再次发作,此刻肿胀发烫。

他舔了舔干裂刺痛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安全了?暂时的。

但这棚屋的遮蔽效果有限。顶多挡住些雨雪,四面透风漏光。

一旦被黑虎帮的追兵从河谷上方搜寻,这里形同裸\/露。必须加固,必须隐蔽!

“能动弹吗?”楚骁的目光如同沉重的铅块,砸在艰难挪动身体的杨伯身上。

老人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了转,喉咙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最终艰难地点了一下头,枯瘦的手指哆嗦着指向外面凌乱的灌木丛。

“阿……阿狗有把割草的……破铁片……在……在俺背上的小包袱里……”老人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楚骁二话不说,走过去扯开杨伯背上那个用破麻绳捆扎的、同样破洞百出的小包袱。

果然在里面摸出一块巴掌大、刃口布满豁口和锈迹、形状不规则的粗劣铁片。他掂量了一下,入手冰凉沉重,勉强可当刮刀、刨子甚至简易武器。

他不再言语,转身钻出棚屋。河谷的风立刻扑打在他汗湿的额发上,激起一阵更深的寒意。

第一步:建立预警哨点。河谷开阔,视线遮挡少,但自己这群疲兵急需休整,必须确保敌人靠近前能有所察觉。

楚骁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稀疏干枯的河滩灌木丛,锁定在河岸上方一处孤立的、十几米高的风化岩柱顶端。

那岩石孤悬,背靠石崖,视野极佳,能将整片河滩荒原和通往这边的小径尽收眼底。

人徒手攀爬费力,但……

楚骁的视线落到石柱旁几棵手臂粗、顽强从石缝中长出的低矮灌木上。

树皮坚韧耐腐。

他不再犹豫,快步过去,取出那柄豁口厚重的砍刀,没有劈砍,而是用带着缺口的刀背和锋刃结合部反复、用力地割锯那几棵灌木靠近根部的韧性树皮。

粗糙的树皮纤维在冰冷的刀刃下发出低沉的撕裂声。

片刻后,坚韧的表皮被剥开,露出里面同样坚韧但相对柔软的浅色韧皮纤维层。

他选取最长的几股小心剥离下来,在手中拧成一股更粗实的、充满韧性的天然绳索。

过程缓慢,手指被粗糙的树皮和拧紧的纤维摩擦得通红。

带着这根长度将近三米的天然绳索和沉重砍刀,楚骁动作敏捷地登上巨岩柱顶端。

这里风更大,视野更加开阔,灰蒙蒙的河岸荒原如同摊开的死兽皮囊。

他将绳索一端牢牢系在岩柱顶端一块凸出的风化石棱上,打了数个水手死结。

另一端则垂下到离地面一米左右的位置,巧妙地系了一个简易的拉索活结。

又在活结下方的地面上,用砍刀和匕首清理出一小片干净区域,小心摆放上几块摇摇欲坠、只有微弱接触面积的扁薄碎石片。

只要有人路过牵动绳索下方那根若有若无的、横向布置在几寸高的草茎间的细绳(他用地上找的一根韧草茎做的),就会牵动活结,拉掉这几块碎石片——石块坠落的声响在这寂静开阔的河谷将是极好的预警信号。

做完这一切,他又在岩柱背风面仔细铺上枯草和积雪,掩盖了绳结的大部分痕迹。

完成这一切,他才滑下巨岩,回到棚屋。

棚屋里微微有点暖意,是杨伯挣扎着点起了阿狗随身一小包干燥引火物引燃的一小堆火。

火焰微弱,舔舐着几块潮湿的石块,发出滋啦的声响,散发出有限的暖意和浓烟。

阿狗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杨伯则蜷在火边,嘴唇哆哆嗦嗦地在祈祷着什么。

楚骁丢下砍刀,默默坐在杨伯对面稍远些的位置,背靠冰冷的石壁。

冰冷潮湿的石头透过残破的衣物将寒意源源不断地送入骨髓,抵消着篝火带来的微弱暖意。

肋骨的痛楚如同脉搏一般,沉沉地敲打着身体的极限。

需要水。干净的、能喝的水。

杨伯似乎也渴极了,浑浊的眼睛不时瞟向楚骁刚脱下的、搁在角落的破皮袄——那皮袄内层湿漉漉的,外面还结着冰壳,不知是融化的雪水还是汗水浸透后冻结。

但杨伯不敢动。

楚骁没动,只是缓缓将手伸进自己内衬贴近胸口的衣袋,那里,还紧贴着那枚温凉的祖传玉佩。

指尖刚刚触碰到那温润的玉质边缘,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异常的热流便瞬间传来!

不是体温!是玉佩自身透出的温热!

像一个小小的暖炉!

楚骁心头微震。这异象比在战场废墟时更加清晰。

他强压立刻研究玉佩的冲动,反而先探手入怀,小心翼翼地摸出了那个用油布包裹的、在怀中被体温焐热了几分的硬塑急救包盒子。

打开熟悉的盒盖。

急救包。纱布、敷料、碘酒(瓶壁冰手)、药品(药片在冰雾中带着微微的结晶反光)。

在那些物品下方的小夹层里,藏着比黄金还珍贵的残余——

那不足小半指甲盖的、灰白色、如同灰尘般的盐粒结晶!

那是他用尽气力在雪地上收集的“盐雪”粉末。

楚骁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一种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如果……如果玉佩的空间真的存在,能放东西进去,那么这能救命的盐……

他不再犹豫。屏住呼吸,全副精神瞬间高度凝聚,死死锁定在怀中那枚玉佩之上!

思维如同最精密的钻头,带着试探性的力量,刺向胸口那温热的源头!

就在精神凝聚到极致的刹那,脑海中那幅由简陋像素线条构成、灰暗蒙尘的、如同原始壁画般的方框界面突兀地再次浮现!

【蕴空】(一层·封)

---

【开启所需:???】

---

【空间大小:壹立方米】

“空……空间……开!”

意念如同无形之手狠狠推向那副悬浮于意念中的灰暗方框!

精神高度凝聚带来太阳穴的针扎剧痛!

那灰暗的方框似乎极其缓慢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一粒极其微小的石子!一个细微至极、约莫针尖大小的灰白“光点”,在方框底部最核心的位置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不可见!

楚骁的额角瞬间暴起青筋!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意识深处!视

野边缘瞬间弥漫开黑雾!

痛!

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骤然刺穿了大脑皮层!他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手指死死抠进了身旁冰冷粗糙的岩石缝隙里!指甲瞬间崩裂,渗出血珠!

几秒后,那可怕的头痛和眩晕才如同退潮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精神被过度透支后的强烈虚脱感。

他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成功了?失败了?

他颤抖着,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巨大的希冀,再次将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急救包那个装着细微盐粒的盒盖凹槽处——

空无一物!

那小撮珍贵的盐粒结晶,消失了!

强烈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涌遍全身!

顾不得残存的剧痛和透支的疲惫!

楚骁立刻从脚边抓起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普通石块!

再次凝聚意念,死死锁定位面框中那片空无的区域!

“进!”

这一次意念之力全开!仿佛要将全身的精气神都灌注其中!脑海中的方框再次剧烈波动起来,比刚才猛烈得多!底部核心那片灰白区域骤然放亮!出现一个更清晰、约莫指甲盖大小的稳定“光斑”!

楚骁能“看”到,那块拳头大的、冰冷的石块正在某种玄奥力量的拉扯下,由实化虚!一丝微弱的、代表石块的灰黄色“光点”似乎正努力地向那个方框底部的光斑靠近!

但就在那灰黄色光点即将触及光斑中心、即将被吞没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股无匹的、冰冷而又宏大的斥力猛然从那意念构成的方框之中迸发出来!

如同无形的墙壁!

不!

是更为森严的法则壁垒!那冰冷的斥力瞬间席卷楚骁凝聚的意念!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楚骁口中喷了出来!

热烫粘稠的血腥味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

眼前金星乱冒,大脑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意识瞬间陷入一片轰鸣的混沌!

天旋地转!身体如同被抽去骨骼般软了下去!双手本能地撑住地面,石块“咚”地一声掉落在脚边冰冷的灰泥里。

“恩公!!”杨伯惊骇欲绝的呼喊如同隔着厚重的水层。老人挣扎着想过来,但身体虚弱动弹不得,只能急得用拳头砸地。

剧烈的耳鸣持续了许久才渐渐消退,像潮水般缓慢退去,残留阵阵嗡鸣和尖锐的啸音回荡在脑际深处。

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从肋下直冲大脑。

楚骁趴在地面冰冷的灰泥上,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口深处的血腥气和冰渣般的剧痛。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重新聚焦。

嘴角温热的鲜血已经沿着下颌滴落到冰冷的地面,和灰泥混合成深褐色的污迹。

杨伯那张布满沟壑、写满惊恐和担忧的脸在摇晃的火光阴影中显得扭曲不定。

“……没事……”楚骁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抬手用满是泥土和血污的袖子狠狠抹掉下巴上的血渍,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靠回冰冷的石壁。

眩晕感依旧缠绕不去,精神深处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留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空虚与疲惫。

那块刚才试图“存放”的普通石块,就静静地躺在他脚边的灰泥里,棱角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淡的光泽。

一个冰冷的现实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这玉佩空间的“存取”绝非随心所欲。

它能容纳那点细微的盐粒结晶,却对这块拳头大的石头产生如此剧烈的排斥反噬。

是体积?

是重量?

还是……承载物本身的性质?

心念电转,楚骁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从爆炸废墟带来后便一直贴身携带、从未离身的设备——那部彻底耗尽电量、屏幕漆黑的军用卫星手机!

强烈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痛楚!一个测试!一个关乎这玉佩空间本质的终极测试!手机,这个与他本源世界密不可分的物件……

楚骁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撕裂他意识的阵阵刺痛,再次集中残存的所有精神力!意志如同钢铁般凝聚,排除一切杂念,甚至暂时无视了肋下火烧火燎的剧痛!

所有的意念聚焦成一道锐利无比的精神之针,狠狠地刺入胸口那温热玉佩的核心!

嗡——!

灰暗蒙尘的方框在意识深处猛然震荡起来!似乎比前两次更加剧烈!方框底部那个代表空间的灰白光斑剧烈地波动、放大!瞬间扩散到占据整个方框底部一半大小的光晕!

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吸力的“门户感”在楚骁的意识中清晰展开!

成了?楚骁意念驱动,锁定了贴身口袋中那个冰冷沉重的长方体!

“进——!” 精神之针带着全部的希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刺向那打开的空间门户!与此同时,怀中的军用手机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剥离现实维度,向那意识中具现化的光晕门户投射而去!

然而!

就在那部冰冷的、属于另一个世界规则的精密电子造物即将触碰到意念中那空间光晕的千分之一刹那!

异变陡生!

玉佩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强烈、远远超出先前排斥石块的狂暴排斥力量!这股力量比磐石更沉重!

比冰河更刺骨!

带着一种如同寰宇法则具象化的冰冷威严!瞬间碾碎了楚骁凝聚的所有意念之针!

脑海中的灰暗方框剧烈震荡扭曲,紧接着爆发出一圈强烈到极致、充满了无数闪烁跳动的、楚骁完全无法理解其形态结构和运行规律的——诡异幽蓝色冰冷符文风暴!

无数纵横交错、如同精密电路却又更复杂深邃亿兆倍、瞬间生灭循环的无意义符号洪流轰然炸开!

与此同时!

一行更加巨大、醒目、由纯粹刺目红芒构成的冰冷提示直接撕裂了方框界面,如同血淋淋的印记般烙印在楚骁意识的核心深处!

【警告:无效载体!规则排斥!强制中止!】

轰隆——!!!

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带着纯粹“规则反噬”特性的无形冲击力如同万吨攻城锤,狠狠轰击在楚骁的精神核心上!

“哇——!” 楚骁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双耳瞬间嗡鸣失聪!

剧烈到超越生理极限的恐怖剧痛仿佛将他的灵魂直接从身体里震了出来!

他身体剧颤,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带着内脏碎块猛地从喉头喷射而出!

尽数喷洒在面前的冰冷岩石和灰泥之上!

随即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砸落在灰泥地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剩下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如同被抛上岸濒死的鱼!

嘴里还不断地溢出微弱的血沫!

“啊——!!!恩公!!!”

杨伯凄厉欲绝的惨叫声刺破了棚屋的沉寂,那声音中的惊恐如同实质的冰水灌入。

…………

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在虚无的深海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楚骁的意识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骤然惊醒。

冰冷!刺骨的冰冷!全身浸泡在冰冷彻骨的湿泥中!

“哗啦!”他猛地挺起上半身!

剧烈地咳嗽起来!粘稠发黑的淤血块混着污浊的泥水被咳出,喉头如同被粗砂纸反复摩擦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痛楚和浓郁的血腥气。

眼前依旧一片昏花,如同隔着浓重的雾气,只有跳跃摇曳的火光勾勒出模糊扭曲的轮廓。

耳鸣尖锐持续,像是无数根钢针在颅腔内高速震颤摩擦。

肋下断裂处的剧痛已经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如同内部所有脏器都被震碎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般撞击着破裂的伤处,带来一波波扩散至全身的闷痛。

而大脑深处传来的那种空虚、裂痛和被极致透支后的疲惫感,更是沉重得如同压着一座铅铸的大山,思维迟钝得如同生锈的铁磨盘。

“恩公!您……您醒了?!”杨伯干枯沙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一双同样冰冷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楚骁的胳膊,那力气微弱,却包含着真实的紧张,“您……您可吓死俺了……” 老人浑浊的眼窝里似乎有泪水在火光下闪动。

楚骁吃力地转过头,视线艰难地对焦。

杨伯那张如同核桃般刻满风霜的脸庞清晰地映入眼帘,其上写满了忧虑、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的敬畏——那是对刚才恐怖未知力量的敬畏。

阿狗蜷缩在另一侧的枯草堆上,裹着杨伯脱下来的破皮袄,小脸苍白得像鬼,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清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还掺杂着强烈的困惑和一种……更深的、看不懂的依赖。

他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楚骁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剧烈起伏的胸膛,仿佛想从中看出刚才那股恐怖气息的来源。

喉咙像是被塞满了滚烫的炭火,每动一下都疼得抽搐。

楚骁张了张嘴,只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嗬……嗬……”声。

水!

一只手立刻将一个粗陶破碗递到他面前。

碗的边缘豁口锋利,碗壁厚重粗糙,里面盛着半碗清澈、冰冷、还微微带着刺骨河冰气息的水。

阿狗端着碗,瘦小的胳膊还在微微颤抖,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恩……恩公……喝点水……”

楚骁没有拒绝。冰凉的碗沿触碰到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他甚至顾不上陶土碗的冰冷和粗糙感,贪婪地、几乎是本能地大口吞咽着甘甜的冰水!

冰冷的水流如同刀锋般刮过灼痛的食道和胃壁,引发一阵阵剧烈的胃部痉挛!

但这冰冷也带来一股短暂的、刺破混沌的清醒!

更多的水流冲下,冲刷着口中残留的血腥粘稠感,一股极其微弱但真实存在的暖意终于从冰冷的胃里缓缓升起,艰难地向四肢百骸扩散开去。

“咳……咳咳……”剧烈的呛咳又来了。阿狗吓得想缩手,被楚骁冰冷的手牢牢按住了碗沿。

他勉强压住咳嗽,再次大口灌下剩余的冷水,将碗重重塞回阿狗手里。

然后才像耗尽了全部力气,重重地喘息着靠回冰冷的石壁。

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像拉扯着碎裂的鼓面。

“……多久……”楚骁闭上眼睛,嘶哑地问,声音如同老旧的锯子在朽木上来回拉扯。

肋下的闷痛一阵强过一阵,精神的空虚像黑洞一样吸附着他最后的意志。

“……小……小半天了……”杨伯回答得小心翼翼,“晌午才刚过……”他瞥了一眼棚屋缝隙外的天色,依旧是压抑的铅灰。

小半天……楚骁心中默然。也就是说,他昏迷了至少四五个小时。

以他此刻身体的透支和精神反噬的严重程度来看,这时间只能算侥幸未死。

棚屋里的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液。

火堆的火势小了许多,只剩下一些暗红的炭火在灰烬中苟延残喘,微弱的余热不足以驱散四周侵入骨髓的湿寒,反而使得空气中的烟火、潮湿和淡淡血腥气味更加粘腻难闻。

杨伯看着楚骁闭目艰难调息、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布满冻疮裂口和老茧的手无措地搓着破旧的衣角。

刚才楚骁那口黑紫发腥的淤血和可怕的抽搐让他心有余悸。

良久,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努力用一种更平静的口吻打破了死寂:

“恩公……您……您先歇着……俺……俺跟您叨咕叨咕……俺们这边的事儿吧?”老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在寒冷的空气里微微发抖,似乎想借说话驱散心中的恐慌,“您……您是从天边来的贵人……怕……怕是不晓得俺们这旮旯……就是个烂泥塘……”

楚骁缓缓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瞳孔转向杨伯。

那目光疲惫却锐利,示意他说下去。

杨伯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俺……俺们这旮旯叫……北境……再往东北边去……就是那黑风口的枭胡部落……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神!比野狼还狠!年年都得糟蹋俺们好几回!”

老人浑浊的眼底充满了刻骨仇恨,“开春这场恶仗……打了三个多月啦!大成……就是俺们这边的朝廷……姓秦的那个皇帝……官家……那帮遭雷劈的畜生!”

杨伯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显然回想起了惨痛的经历,“说……说是来……边军援……援俺们……结果……全是狗屁!抽丁!抢粮!比土匪还狠!把地里最后那点口粮种子都抢光了!逼得俺们自己啃树皮!还没等到胡狼来……自己就先造孽!”

“兵败了!”老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没听错!败了!胡狼铁骑像割麦子一样……边军那几个大营全完蛋!那姓朱的大将军……就是那……朱屠夫!也让人砍了脑袋!血淋淋插在旗杆上!”

“逃……逃出来……十户能剩一户不?哪还有村子?”杨伯枯瘦的手指向棚屋外灰暗的方向,痛苦地摇头,“没了……全没了……俺们杨家沟……李庄……柳洼子……全烧成灰了!十屋九空……十屋九空啊……”他反复呢喃着这四个字,像是要将这刻骨的绝望嵌进骨头里,“逃出来了……活着又算个啥?官府早跑没影了!谁还管你死活?”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麻木地扫过棚屋破漏的顶,望向外面灰蒙的天,如同在诅咒:“税?呵呵……官府的文书还烧着呢……活都活不了的人……拿什么给朝廷当牛做马?杂粮税、牲口人头税、铁器盐税……还有……还有冬天刮的雪扫税!呸!天杀的贪官!刮地三尺!”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压抑,如同濒死野兽在喉咙里的呜咽:“抢……活着还能抢条生路……抢粮、抢人、抢地!这河谷方圆几百里……现在就属黑虎帮最恶!前面隘口那个刘阎王……只是他们一个狗腿!真正凶的是他们帮主……那个叫‘疯彪’的煞神!就是前朝什么营校尉出身的……杀人魔王!使一把开山板门大铡刀!百十号人见了血就疯!他们占着河上游的大庄子……又守了进河谷的必经路隘口……收‘买命钱’!不交?要么自己跳冰窟窿!要么被剥了皮做军粮!”

老人的身体不自觉地又哆嗦了一下,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了个干净。

“就……就这……还不是最邪乎的……” 杨伯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浑浊的眼球左右转动了一下,透着一丝对未知的原始惧意,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俺……俺爹那一辈儿……老在茶马道跑……听那些半辈子活在地底的老驼夫讲过……”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喉头滚动:“……这北境林子最深的山里……还有雪山老林子的老窝子里……住着些……邪乎人!有的……有的那叫个力气大得邪乎!赤手空拳……真能生撕了发狂的虎豹!”

“还有人……会……会怪法!不是点石成金那套江湖骗术!有……有能驭寒雪的怪物!能在雪窝子里睡一整冬天不吃不喝,春天醒了扒拉掉雪,照样打猎!还有……能点火……一点就着……石头……枯木头……点着了能一直烧!”

老人眼底的恐惧更深了,声音带着敬畏的颤抖:“他们都管这些人叫……‘异人’!是山里、老林子里、甚至是雪窝子里自己长出来的精怪!又像神……又像魔!谁惹着了……就……就会被拖进雪山当狼食!”

他猛地收住话头,仿佛怕自己说出大不敬的话引来灾祸,双手胡乱地捂住胸口那个破洞,喃喃自语:“呸呸呸……佛祖老爷、三清道祖莫怪!当俺放屁!当俺放屁!”身体蜷缩得更小了,连微弱摇曳的火光似乎也驱散不了他心头的寒意。

楚骁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杨伯描述的那幅惨绝人寰的末日图景像冰冷的刀锋,一刀刀刻在他脑海里。王朝崩溃、兵祸横行、匪帮肆虐、百姓如草芥……每一个词都染着血。

“异人?”楚骁干涩的喉咙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钝锯在石头上拉扯,“……像神?像魔?生撕虎豹?点冰成炎?”

他缓缓抬起眼皮,视线扫过跳跃的火堆映照出的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又缓缓落到蜷缩在自己胸口内侧衣袋深处、那枚正散发着温凉气息的玉佩位置。

冰冷的河水在河谷里缓缓流淌,如同时间的呜咽,冲刷着两岸黑色的砾石。

远处不知名的山崖轮廓如同巨大的兽脊,在越发浓重的灰色暮霭中渐渐模糊。

风掠过干枯高大的芦苇荡,发出低沉的、如同无数人低语的沙沙声响。

楚骁的眼底深处,有冰冷的寒芒一闪而逝。

这里……果然不止有王朝倾轧和野蛮帮会。那些躲在荒山、寒林、雪窟中的“异人”……又会是什么?

蕴藏玉佩……回馈之力……规则反噬……

他缓缓闭上眼,强忍着精神深处裂痛带来的眩晕。

玉佩反馈空间的轮廓与运行法则的冰山一角才刚刚展开。

它的开启需要什么?

是更高强度的精神冲击?

还是……其他未知的条件?

那行血红的【规则排斥】警告,预示着强行探索的代价只会比刚才更加惨烈!

杨伯讲述中那些隐约的“异人”传说,如同浓雾中的影子,模糊而危险。点石成火、驭气成冰……这是超自然的力量!这完全吻合玉佩空间的诡异存在形式!

河谷荒原暂时提供了喘息之地。但楚骁明白,这是风暴眼里的虚假安宁。

身体几近崩溃,肋骨的裂痕如同随时会崩塌的堤坝。

精神世界更是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谷,急需休养。

更致命的是,随着他力量的展现和逃亡,黑虎帮“疯彪”的怒火以及隘口燃起的狼烟,必然会招致更凶残的围剿!

楚骁无声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在冰冷僵硬的关节摩擦下发出细微的爆响。

掌心伤口渗出的鲜血在低温下迅速凝结,带来短暂而冰冷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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