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禾手足无措地抱着沉甸甸的篮子,鼻尖闻到红糖甜蜜的香气和腊肉特有的咸香。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东西堪比黄金。她突然想起书中描写——原主死后,姚春花还经常照顾韩安珩,后来能回城了,韩安珩还一直有跟他家联系...
“那...谢谢婶子。”韩安禾红着眼眶接过篮子,转身放到炕柜上。
借着柜门的遮挡,她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两包桃酥和一包大白兔奶糖——这些都是从现代带来的,包装早就拆掉换成了油纸。
“婶子,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点心,您带回去给孩子尝尝。”她把东西重新包好,塞进姚春花手里,“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城里人。”
姚春花被这话逗乐了,笑着拍了她一下:“鬼丫头,学得倒快!成,那婶子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姚春花终于接过篮子,又叮嘱道,“你好生养着,等好些了来婶子家吃饭。我腌的酸菜可地道了,保准比你在北京吃的香!”
韩安禾笑着应下,一直把姚春花送到院门口。
送走姚春花后,韩安禾关上门,长长舒了口气。她掀开竹篮上的盖布,六个鸡蛋圆滚滚地躺在麦麸里,红糖用旧报纸包得方方正正,腊肉更是肥瘦相间,足有两指厚。
暮色四合,知青点的大院里飘着玉米面糊糊的香气。韩安禾站在男知青宿舍外的老榆树下,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辫梢。
树影婆娑间,能听见屋里传来男知青们说笑的声音,有人正在用口琴吹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断断续续的调子混着夏夜的虫鸣。
“安珩!”她轻声唤道,声音像片羽毛落在暮色里。
木门“吱呀”一声响,韩安珩探出头来。“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树下,“你还没好全呢,怎么跑出来了?”变声期的嗓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焦急。
他伸手想扶姐姐,又想起这是在男宿舍门口,手在半空中僵了僵,最后只虚虚地护在她身侧。
韩安禾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给你留的。”掀开一角,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蛋壳上沾着几粒粗盐——这是姚春花今天送来的,“跟我去趟大队长家?”
韩安珩接过鸡蛋,指尖触到姐姐冰凉的皮肤,眉头立刻皱起来:“这么晚了...”话没说完,就看见韩安禾轻轻摇头。
月光透过榆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那双杏眼格外明亮。
韩安禾拽着他的袖子往院外走。路过女知青宿舍时,听见里面传来苏蓉尖细的嗓音:“...装什么娇弱,还不是想勾引...”她脚步一顿,拉着弟弟快步离开。
等拐过晒谷场,金黄的麦秸垛在月光下像蹲伏的巨兽。
韩安禾确认四周没人,才压低声音道:“我这身子骨你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迟早拖累你。”她指了指远处亮着煤油灯的土坯房,“我想找大队长商量,看能不能安排个轻省点的活计。”
月光下,韩安珩的眉头皱成了疙瘩。他三两口吃完鸡蛋,喉结上下滚动:“姐,你别担心工分,我能干双份!咱爸寄来的钱...”
“小点声!”韩安禾急忙捂住他的嘴,温热的气息喷在手心里。远处的水塘泛着粼粼波光,几只青蛙“扑通”跳进水里。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才松开手:“财不露白的道理你不懂?”
韩安珩缩了缩脖子,变声期的嗓音压得更低了:“我是说...你不用勉强自己。”他低头看着姐姐纤细的手腕,那里凸起的骨节像颗小石子。
韩安禾没接话,只是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石子滚进路边的排水沟,“咚”的一声轻响。
“我想好了,”她突然抬头,月光在眸子里洒下碎银,“我去打猪草。”
韩安珩脚步一顿,“可是...”他刚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狗吠声。
姐弟俩同时噤声,看见大队长家的黄狗从院子里冲出来,冲着他们狂吠。狗脖子上拴着的铃铛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啊?”姚春花的声音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举着煤油灯走出来,暖黄的光晕照亮了姐弟俩的身影,“哎呦,是韩知青啊!快进来坐。”
灯光下,她看清韩安禾苍白的脸色,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手这么凉,可别又着凉了。”
堂屋里,大队长段定国正就着灯光看《人民日报》。
见他们进来,他放下报纸,目光在韩安禾单薄的身板上停留了片刻:“韩知青身体好些了?”
“谢谢大队长关心,好多了。”韩安禾声音轻柔,却站得笔直。煤油灯的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叔,我...我想申请调去拔猪草。”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姚春花倒水的动作顿住了,搪瓷缸里的水溢出来,在桌面上洇开一片深色。
段定国的眉毛挑得老高,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只有那条黄狗还在“呼哧呼哧”地喘气,尾巴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
“啥?”段定国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韩知青,拔猪草可是...”他看了眼妻子,把“老人孩子干的活”咽了回去,“一天才三个工分啊!”
韩安禾抿了抿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细白的手指在煤油灯下泛着莹润的光。
她垂下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知道工分少。但我这身子...”说着恰到好处地咳嗽两声,单薄的肩膀随着咳嗽轻颤,“从小身子骨就不好,这才来一周就病了两次,我怕总生病给大队添麻烦...”
段定国和姚春花交换了个眼神。
姚春花把热水塞进韩安禾手里,粗糙的掌心触到少女冰凉的手指,心疼地叹了口气:“快暖暖手。”
转头对段定国说:“老段,韩知青说得在理。她这身子骨确实太弱了,别到时候又病倒在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