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老战友,张学军脸上露出了追忆往事的笑容,语气也轻快了些:“何止是熟?那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是真正在枪林弹雨里滚过来的过命交情!当年在部队,我们就是一个班的,后来提了干,家属院分房子,他家就住在我隔壁屋!”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睡着的韩安禾,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身影,“这丫头啊,小时候我还抱过呢,那时候就这么一点点大。”
段俊安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很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过去,尤其是那个他没有参与过柔软稚嫩的童年:“小时候的韩同志是怎么样的?”
“嘿!” 张学军来了兴致,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珍贵的秘密,“当年我们那一拨关系好的干部里头,就老韩最有福气,嫂子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安禾和她弟弟安珩是早产,生的时候可惊险了,还是我跟我媳妇儿连夜踩着自行车把嫂子送到医院去的。”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带着慈父般的温柔:“你是没看见,刚出生那会儿,这丫头和她弟弟,小得跟猫儿似的,尤其是安禾,还没我胳膊长,皮肤薄得能看见血管,我们这些大老粗都不敢用力抱,生怕碰坏了。”
“后来啊,大家就眼巴巴看着这小人儿,在我们这帮糙汉子的眼皮子底下,一天一个样,慢慢长开。小脸蛋白白净净,眼睛又大又亮,见人就笑,一点都不怕生,可招人疼了!我们那整个大院,就她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闺女,简直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谁得了点好吃的,都惦记着给她留一口。”
张学军的语气渐渐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惋惜:“可惜啊,好景不长。这丫头三岁那年,跟着她爸妈回了一趟南方外婆家,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了,回来就病倒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过来。从那以后,身子骨就垮了,成了个离不开药罐子的小病秧子。”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怜爱:“但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那么苦的药汤子,大人都看着皱眉,她愣是能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完,然后抬起苍白的小脸,扯出个笑安慰她妈:‘妈妈不哭,药药不苦,安安喝了病就好了。’ 那模样,看得我们这些当叔叔的心都揪起来了。”
“她性子也静,不像她弟弟安珩那样皮实,就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看小人书,或者摆弄她爸给她买的布娃娃,乖巧得让人心疼。” 张学军叹了口气,带着些许遗憾,“后来我受了伤,转了业,回了老家,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姐弟俩了。这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这次她下乡到了这儿,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着她。”
张学军的叙述戛然而止,目光再次落回韩安禾身上,看着她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却依旧带着几分病弱气的模样,以及脖颈上那抹刺眼的白,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着张学军的叙述,段俊安的眼前仿佛也浮现出一个苍白、安静、却异常坚韧懂事的小小女孩形象。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韩康年会对这个妹妹如此紧张,为何韩家会将她保护得那样好。
因为她是沐浴着那么多人的关爱长大,却又早早品尝了生活苦涩值得被好好珍惜的珍宝。
张学军话题陡然一转,目光如炬地看向段俊安,语气带着几分了然和审视:“你小子是喜欢安禾那丫头吧?”
段俊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坦然承认:“您看出来了?”
“哼!”张学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点得意和调侃,“一开始我是没往那儿想。可你小子今天太反常了!平时在我面前,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过?在外人面前也没见你这么给我留面子!偏偏安禾丫头在的时候,你规矩得跟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似的,还不是因为知道我是她叔叔,想给我留个好印象?”
段俊安被他说中心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无奈笑道:“您老还真是宝刀未老,眼力毒辣。”
“得了吧!”张学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少给我戴高帽!”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幸灾乐祸和同情的笑容,“不过,俊安啊,我可提醒你,你想追我们安禾丫头,那可没那么容易!”
他压低了些声音:“安禾没生病前,老韩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儿奴,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闺女面前。自打安禾生病成了药罐子之后,那更是成了全家上下的心头肉、眼珠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说老韩和他媳妇了,就是她那个双胞胎弟弟韩安珩,也是个护姐狂魔。”
张学军拍了拍段俊安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就算我这个做叔叔的,在你今天救了她、人也还算靠谱的份上,不为难你。可她爹在部队那些老战友,遍布天南海北,哪个不是把她当自家亲闺女疼的?要是知道你这头‘狼’盯上了我们精心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小花朵……嘿嘿,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段俊安听着张学军描述的那庞大的岳父\/叔叔团,非但没有退缩,眼神反而更加坚定,他挺直脊梁,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执着和自信:“我知道前路艰难。但我会用行动和时间来证明,我段俊安,是真心对她好,也是最值得她托付、最适合她的人!”
他这话音刚落,之前派去核实情况的调查组同志就回来了,径直走向张学军,低声汇报调查结果。
果然如他们所料,黄家那边的情况以及村民的证词都证实了韩安禾的清白,她出现在废弃院子纯属不幸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