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初时清凉,随后渐渐泛起一丝温热,似乎有效地缓解了那火辣辣的疼痛。
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和身上这些象征着不久前那场生死搏斗的痕迹,韩安禾的心绪复杂难平。
有后怕,有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她知道自己今天做的选择没有错,无论是反抗那个匪徒,还是毫不犹豫地救助段俊安。
她仔细地涂抹好药膏,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旧衣服,将那股血腥和搏斗的气息掩去。
虽然身体依旧酸痛,但精神却舒缓了不少。
现在还不是她喊疼和软弱的时候,段俊安还昏迷着,那个匪徒还像颗定时炸弹一样躺在墙角,老村长还没回来她必须撑住。
她整理好心情,重新走回段俊安所在的屋子,对安道成露出一个让他安心尽量轻松的笑容:“安爷爷,我没事了。您累了吧,先去歇会儿,这里我看着就好。”
安道成看着韩安禾虽然清洗包扎过,但依旧难掩疲惫和狼狈的身影,以及她脸上那强装出的镇定,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赞许。
这丫头,经此一劫,倒是愈发显露出坚韧的心性了。
“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安道成摆摆手,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被麻袋盖着的身影上,眉头微蹙,“倒是那个祸害,虽然暂时死不了,但一直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等你段爷爷带人回来,得赶紧弄走。”
韩安禾点点头,她也巴不得立刻把那危险分子清出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炕上的段俊安。
他依旧昏迷着,呼吸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剑眉紧蹙,仿佛在昏迷中也在承受着痛苦。
她走到炕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虚汗。
想起安爷爷说他可能会发高热,她不敢怠慢,连忙用温水浸湿了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和颈间的冷汗。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屋内寂静,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韩安禾坐在炕沿的小凳上,一会儿看看段俊安的情况,一会儿又警惕地瞥一眼墙角,精神始终紧绷着。
安道成则靠坐在墙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但他敏锐的听觉始终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终于传来了急促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交谈声。
韩安禾猛地站起身,与同时睁开眼的安道成交换了一个眼神——来了!
老村长段守仁去而复返,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深色便装,身形精干眼神锐利的年轻男子。
他们一进屋,目光先是快速扫过全场,在墙角那团麻袋上停留一瞬,随即立刻聚焦到炕上的段俊安身上。
“队长!”其中一人低呼一声,脸上难掩焦急和关切。
“情况怎么样?”另一人则更为冷静,看向安道成和韩安禾语气沉稳。
老村长连忙介绍:“这两位是俊安的战友,小洪和小李。安先生,俊安的情况……”
安道成言简意赅地将段俊安的伤势和处理情况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失血过多和可能发生的高热,以及需要尽快送医。
洪光和李仓听得面色凝重。
李仓立刻上前,仔细检查了段俊安的情况,又看了看安道成的包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老先生,多谢!处理得非常专业!”
洪光则走到墙角,一把掀开麻袋,确认了那名匪徒的身份和状态,随即利落地将其提起,动作熟练地搜身并加固了束缚。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送队长去医院!”李仓沉声道,目光转向韩安禾和老村长。
老村长点点头:“车子准备好了吗?”
“就在村外隐蔽处。”
几人动作迅速,李仓和洪光小心翼翼地将段俊安用厚被子裹好,用临时找来的门板做担架,稳稳地抬了起来。
洪光则像拎小鸡一样,将那个依旧昏迷的匪徒扛在了肩上。
李仓和洪光目光最后落在老村长身上,段守仁点了点头,两人不再有任何迟疑。
他们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沉的夜色,迅速朝着村外预定接应地点撤离。
院子里沉重的脚步声很快远去,最终归于寂静,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一室狼藉,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段守仁站在门口,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动静,才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对孙子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沉稳。
段守仁看向留在屋内的安道成和韩安禾,目光郑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安先生,安禾丫头,”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俊安受伤出现在这里,包括那个被抓的人,包括安先生您出手相救……这一切,请务必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哪怕是至亲之人。”
他的目光尤其在韩安禾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俊安他们执行的是特殊任务,牵扯很大。走漏半点风声,不仅可能会让他们的努力前功尽弃,更可能引来意想不到的危险,甚至会牵连到整个村子,还有你们自身。”
韩安禾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迎上老村长审视而带着期许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下头:“段爷爷,您放心,我明白轻重,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安道成也捋了捋胡须,神色沉静地开口:“村长放心,我心中有数。治病救人是本分,其余之事,过眼即忘。”
得到两人郑重的承诺,段守仁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看着韩安禾脸上那道已经上过药的划痕和难掩的疲惫,语气缓和了些,带着长辈的慈爱:“好孩子,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了,也让你受惊了。赶紧收拾一下,好好休息。这里我会处理干净。”
说完,老村长便开始动手清理地上的血迹,收拾搏斗留下的痕迹,他要确保这里恢复原状,不留下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