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光搓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段俊安。
段俊安:“……”
他看着洪光那副憨傻又期待的模样,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伤口好像更疼了。
他默默闭上了眼睛,懒得再看这张糟心的大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滚蛋。”
心心念念的姑娘没见到,一醒来就先被战友觊觎“妹妹”,段俊安此刻的心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点。
那天之后,段俊安那边再无消息传来,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涟漪散去后便恢复了平静。
韩安禾也将那个血色的午后深深埋藏,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甚至比之前更加安宁。
日子一天天过去,积雪渐渐消融,露出了黑土地的边缘,空气中开始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早春的湿润气息。
韩安禾除了按时上工、打理自留地,闲暇时间便窝在屋里,不是伏案给报社写些反映农村新貌的稿子,便是重新拾起了针线活。
原因无他,她那位远在岭南的嫂子,预产期就在开春后不久。
虽然知道两边的父母必定会准备得妥妥当当,但作为未谋面的小姑姑,韩安禾总觉得,自己也该有一份心意才好。
她想亲手给未来的小侄子或小侄女做几件贴身穿的小衣服。
做小孩子的衣服,尺寸最难把握。
韩安禾自己没有经验,便想到了大队长的儿媳妇陈萍。
陈萍怀着身孕,月份比自家嫂子还小些,正是准备婴儿衣物的时候。
因着黑蛋的关系,韩安禾与陈萍本就熟悉,陈萍性子爽利温柔,很照顾这个城里来的没什么架子的漂亮知青。
韩安禾拿着布料和样子去找她时,陈萍正坐在自家炕上,就着窗户的光线缝制一件红色的婴儿肚兜。
“萍姐,打扰你了,我想给家里快出生的侄子做两件小衣服,这尺寸拿不准,想来问问你。”韩安禾笑着说明来意。
陈萍一听就笑了,连忙招呼她上炕:“这有啥打扰的!快上来坐,暖和!正愁没人跟我一起做活儿闷得慌呢!”
她拿起自己已经裁剪好的小衣片给韩安禾看,“你看,这刚出生的小娃儿,衣服就得这样,宽松柔软,不能勒着……”
她一边说,一边热情地给韩安禾讲解婴儿衣服的尺寸、款式和需要注意的细节,比如哪里该用系带,哪里该用柔软的棉布贴边,针脚要细密不能磨着孩子娇嫩的皮肤。
韩安禾听得认真,不时拿出本子记上几笔。
两个年轻姑娘,一个即将为人母,一个满怀对新生儿的期待,凑在一起,讨论着柔软的棉布、可爱的花样子,屋子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自那以后,韩安禾便时常带着针线篮子去陈萍家。
两人坐在暖和的炕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聊着村里的趣事,或者听陈萍分享些孕期的感受和对未来的憧憬。
韩安禾手巧,学得快,没多久,一件件小巧可爱、针脚细密的小和尚服、小裤子就在她手中渐渐成型。
陈萍也时常夸她:“安禾你这手真巧,这针脚比我的还匀称!以后谁娶了你可是有福气!”
韩安禾只是抿嘴笑笑,低头继续飞针走线。在这样平静而充满期盼的时光里,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带来的阴影,似乎也渐渐被这细碎的、温暖的日常所冲淡。
她将对外甥的疼爱和对新生命的祝福,一针一线地,细细缝进了这些柔软的小衣服里。
其实,韩安禾也不是非要天天来陈萍家做伴。
只是颜菀白最近正跟着安道成学习医术的关键时刻,常常捧着医书一看就是半天,或者跟着安爷爷辨认药材、练习针灸,整个人都沉浸其中。
韩安禾知道学医辛苦,机会难得,自然不好总拉着她一起来陈萍家闲聊,打扰她用功。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韩安禾又带着她那个装满了各色柔软棉布和丝线的篮子来到了陈萍家。
两人盘腿坐在热炕上,中间摊开着做到一半的小衣服。
韩安禾在给一件淡蓝色的小褂子锁边,陈萍则在绣一个虎头帽上的“王”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村里的闲话,气氛温馨而闲适。
正说笑着,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段明珠像一阵小旋风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圆圆的脸蛋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光芒。
“韩姐姐!大嫂!你们一定猜不到刚刚村里发生了啥大事!”
她人还没站稳,清脆的声音就先嚷嚷开了,眼睛里闪烁着发现惊天秘密的光芒。
韩安禾看着她这活泼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段明珠在她面前早已没了最初的害羞胆怯,变得活泼又爱说笑。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很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顺着她的话问道:“哦?什么大事这么神秘?那我们肯定是猜不到了。”
陈萍也笑着抬起头,嗔怪地看了小姑子一眼:“你这丫头,又从哪里听来的闲话,这么大惊小怪的。”
段明珠见成功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更加得意了,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李丁香!支书家的李丁香!她要跟知青院那个沈知青——沈延敬定亲啦!媒人都上门了!”
“什么?!”
韩安禾和陈萍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两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韩安禾手中的针线活彻底停了下来,她确实是惊讶的。
虽然早就看出沈延敬有意攀附李支书家,李丁香也对沈延敬有意思,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走到定亲这一步!
沈延敬那人……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心里总觉得这事儿透着点说不出的怪异。
陈萍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连手里的虎头帽都忘了绣:“我的老天爷!真的假的?李丁香真要嫁给那个沈知青?之前不是还传他……”
她话说了一半,意识到韩安禾也是知青,连忙打住,但脸上的震惊和一丝不以为然却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