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掌心朝上,指尖微微颤抖。他的呼吸很重,胸口像是压着一块铁,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但他没有低头看伤,也没有去碰那把插在远处岩层中的震世刀。
他只是站着。
巨蛟的爪子悬在他面前,离他的手掌不到一寸。那一瞬间,整个洞穴安静得只剩下水流缓慢滑落的声音。没有风,没有回响,连晶壳都不再晃动。
巨蛟的眼睛盯着他,瞳孔里的赤红渐渐褪去,像是一盏燃尽的灯。它低吼了一声,声音不再狂暴,反而透出一种古老而沉重的疲惫。前爪缓缓收回,落在地面时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脚下的晶石微微颤动。
它后退一步。
又一步。
头颅慢慢垂下,像是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脚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洞穴深处。每走一步,地面就轻震一次,仿佛这座冰山在为它的离去共鸣。
直到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陈墨才缓缓放下手。
他知道,试炼结束了。
不是靠打赢,而是靠撑到最后,靠没有退缩,靠那一句没说出口却早已刻进骨子里的信念——我来,是为了守护。
他迈步向前,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晶石上。他咬牙撑住,左手扶住左臂胎记。胎记还在发烫,玉佩贴着胸口,微微震动。八件秘宝之力在他体内流转,不再冲突,也不再强行融合,而是像河水归海,自然平静。
他一站起来,就朝着晶台走去。
平台中央,悬浮着那枚黑色贝壳般的外壳。它静静漂浮,表面符文一闪一灭,像是有生命在呼吸。靠近时,一股排斥力从外壳上传来,压在他的皮肤上,像是无形的手在推他后退。
他停下脚步,闭眼调息。
气血翻腾,内伤未愈。但他不能等。他知道这东西不会一直浮在那里,也不会任人随意触碰。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像刚才对巨蛟那样,做出接受的姿态。同时,左手轻轻按在胎记上,引导八件秘宝之力依次共鸣。水灵珠的清凉、天脊骨纹的厚重、苍冥虎精血的炽热……一一浮现,形成一圈温和的能量场,包裹住他的身体。
排斥感减弱了。
他继续前行,一步,一步,终于站上晶台。
外壳就在眼前。
他没有伸手去抓,而是单膝跪地,右掌虚托,低声说:“我非夺宝,只为承愿。”
话音落下,外壳上的符文突然停止闪烁。整个壳体轻轻一震,缓缓下降,落入他掌心。
入手微凉,质地似玉非玉,半透明的壳身内部空荡无物,却能看到细微的光脉流动,像是某种残留的痕迹,又像一颗心脏跳动后的余韵。
他低头看着它,没有激动,也没有欢呼。
反而觉得心里很静。
就像是走了很久的路,终于找到了第一块路标。
他将外壳贴在胸口,闭上眼。
刹那间,脑海响起一个声音。
“壳在,心未远。”
短促,清晰,从未听过。
但他知道是谁。
叶昭。
心音消散,他睁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不是因为得到了什么,而是因为他确定了一件事——这条路,走对了。
他还差得远,但已经不再迷茫。
他慢慢站起身,将外壳收入怀中。动作小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震世刀还插在远处岩层里,他没有立刻去取。
先调息。
伤太重,经脉多处断裂,全靠本源之力吊着一口气。他盘膝坐下,双手放于膝上,引导秘宝之力修复体内损伤。水灵珠最先响应,液态灵流在经络中缓缓游走,所过之处,灼痛减轻。
时间一点点过去。
洞穴依旧昏暗,只有晶壳散发的微光映照四周。他坐在晶台上,身影被拉得很长。远处的通道黑不见底,巨蛟离开的方向再无动静。
他知道它不会再回来。
它的使命完成了。
而他的,才刚刚开始。
外壳贴着胸口,温度逐渐与他的体温一致。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沉睡的东西在呼吸。不是力量爆发前的征兆,也不是危险降临的预警,更像是一种等待。
等他变得更强。
等他找到剩下的部分。
等他真正理解“本源之心”意味着什么。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远处的震世刀上。
该取回刀了。
他撑地起身,刚迈出一步,忽然停住。
外壳动了一下。
不是震动,也不是发热,而是一种……方向性的牵引。像是指南针感应到了磁极,轻轻偏转了一个角度。
他低头看去。
壳内的光脉流动速度变了,原本缓慢如溪流,此刻却加快了一分,流向某个固定方位。
他皱眉。
这不是错觉。
他试着转动身体,面向不同方向。当背对某个斜角时,光脉流速减缓;当面朝那个方向时,流动加快。
它在指路。
他心头一震。
原来第九件秘宝的意义不止是“取得”,更是“指引”。
它不是终点,是钥匙,也是地图。
他握紧外壳,一步步走向震世刀。每走一步,体内的伤都在提醒他极限所在。但他不能倒在这里。他还有事要做。
终于走到刀旁。
他伸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拔。
刀刃离岩,发出一声轻鸣。
他拄刀而立,喘了口气,抬头望向洞穴上方。那里是深海,是无尽黑暗,但他们来时的小船还在外面等着。弟子们也在等。
他必须回去。
可就在他准备迈步时,眼角余光扫过晶台边缘。
有一道痕迹。
很浅,几乎看不见,像是某种刻印被抹去后留下的残痕。他走近几步,蹲下身,用手拂过那道线。
指尖传来一丝异样。
不是石头的粗糙,也不是冰的光滑,而是一种……熟悉的纹路。
他心头猛地一跳。
这纹路,和玉佩背面的一模一样。
他立刻取出玉佩,翻过来对照。
没错。
就是它。
他盯着那道残痕,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里曾经有过另一块东西。也被取走过。
是谁?
什么时候?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怀中的外壳突然剧烈一震。
光脉疯狂流转,指向同一个方向。
比刚才强烈十倍。
像是在警告。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片幽暗水渊。
水不动,光不闪,一切如常。
可他清楚,有什么变了。
他站直身体,握紧震世刀,左手护住胸口的外壳。
下一秒,他的脚边,一滴血从刀尖滴落,砸在晶石上,晕开成一朵暗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