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指还握着震世刀的刀柄,血顺着刀尖滴下,在晶石上积成一小片暗红。他的左臂贴在胸口,外壳紧压着衣袍,能感觉到里面光脉的流动越来越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他没动。
刚才那道刻痕和玉佩完全吻合,不是巧合。有人来过这里,早于他,取走了别的东西。但他来不及细想,脚底传来轻微震动。
水流变了。
不是从深处涌来的那种自然波动,而是有节奏的推进,像脚步踩在水层之间。他猛地转身,震世刀横起,刀锋指向后方通道。
一个身影正走来。
月白长裙,外罩轻纱,发辫细密,缀满玉饰。她手里提着紫檀木箱子,步伐平稳,没有半点迟疑。走到三丈外停下,目光先落在他左臂胎记上,又移向他护在胸前的手。
“你拿到了外壳。”她说。
声音不冷也不热,像在陈述一件已知的事。
陈墨没放下刀。“你是谁?”
“慕容雪。”她答得干脆,“药王谷的人。楚璃提过我。”
他听过这个名字。楚璃说过她嘴毒心软,救过云沧海,用的是心头血。但没见过人。
现在见了。
她站得直,眼神清亮,没有躲闪。不像敌人,也不像朋友。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问。
“跟能量波动来的。”她打开药箱,取出一卷泛黄古卷,“这地方封印松动时会释放特殊灵压,我守了七天,等它裂开。”
她说完把古卷摊开一角,上面写着几行字。
陈墨扫了一眼。
“心藏九极,壳启八荒,非全宝归位,不得见真形。”
他皱眉。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手里的东西是空的。”她合上古卷,“外壳只是容器,不是本源之心本身。真正的核心要集齐所有碎片才能显现。”
陈墨低头看掌中外壳。
确实空荡。里面只有光脉流动,没有力量爆发,也没有信息传递。他原以为这是钥匙,是路标,但现在听来,这只是个开始。
“你知道其余碎片在哪?”他问。
“不知道全部。”她摇头,“但我有一条线索。东海深处最近出现异常磁场,海底有阵法残迹浮出,形状像‘九曜沉星’。”
他眼神一动。
九曜沉星阵——他在楚璃的星罗盘里见过这个图案。那是上古封印术的一种,专门用来镇压高阶秘宝。
“你说的阵法……是不是三角连环,中间有个倒五芒星?”
她挑眉。“你见过?”
他点头。“星罗盘照出来过一次,当时以为是幻象。”
“不是幻象。”她将古卷收回药箱,“当年本源之心分裂,就是被九曜阵强行拆解。九大秘宝各落一方,外壳只是其中之一。你现在拿的,顶多算个信标。”
陈墨沉默。
他想起叶昭的心音。
“壳在,心未远。”
原来不是说他已经接近终点,而是提醒他——路才刚开始。
他缓缓放下震世刀,但没有收起。刀尖仍点地,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
伤太重。
经脉断裂处还在渗血,靠秘宝之力勉强维系行动能力。再打一场,必倒。
可他又不能不信。
她说的和他经历的一切能对上。巨蛟试炼不是为了给他力量,而是确认他有资格持有外壳。而外壳本身,不是目的。
是引子。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问。
“我没帮你。”她纠正,“我在阻止别人得到它。血魂宗已经派人进过三个遗迹,死的全是探路的炮灰。他们也在找完整阵图。”
她顿了顿,语气变冷:“你以为只有你在追秘宝?整个中州都在动。药王谷、极寒宫、火云宗、暗夜阁……所有人都在等第九件现世。我只是比他们快一步。”
陈墨盯着她。
她说得直接,没有掩饰野心,也没有伪装善意。她不是来救人的,是来参与的。
但他需要这种人。
楚璃在后方查血魂宗的情报,云沧海留在天脊山脉养伤,苍冥虎带着弟子守船。他一个人深入极地,拿到外壳已是极限。
接下来的路,不能再一个人走。
“你说你能辨识真伪?”他问。
“我能认出九曜阵的激活痕迹。”她点头,“也能避开毒障和幻渊。有些封印地会释放致幻气体,普通人走进去当场疯癫。你就算有法相护体,神魂也会受损。”
他点头。
他曾见过血魂宗的人中过类似手段,七窍流血,临死前还在笑。
“我可以带你去下一个点。”她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别把我当外人防着。”她看着他,“你刀不离手的样子很累。我也不是来抢东西的。我们目标一致——不让本源之心落入魔修之手。”
陈墨没说话。
良久,他抬手,将震世刀插回背后刀鞘。
动作缓慢,像是每动一下都在撕扯伤口。
但他站直了。
“好。”他说,“我信你一次。”
她嘴角微扬,不是笑,是放松。
“那你先处理伤势。”她说,“你现在走路都偏,还想闯下一座遗迹?”
她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
“洗髓丹。我自己炼的。每天一颗,连服三天,断脉能续七成。”
他接过,没立刻吃。
“有没有副作用?”
“有。”她说,“拉肚子,冒黑汗,嘴里发苦。正常反应。”
他拧开瓶塞,倒出一粒。丹药呈深青色,表面有细微裂纹。
他放入口中。
药味冲鼻,苦中带腥,刚咽下就感觉一股热流冲向腹部。
“坐下调息。”她说,“我守着。”
他靠着晶台边缘坐下,双腿盘起,双手放于膝上。体内灵流开始运转,八件秘宝之力缓缓循环,修复损伤。
她站在原地没动。
目光扫过晶台边缘那道刻痕。
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
眉头皱起。
“这痕迹……是用活血刻的。”她低声说,“不是工具划的。有人用自己的血启动了某种机制。”
陈墨睁开眼。
“什么机制?”
“我不知道。”她站起身,“但我知道一点——这个人来过不止一次。第一次取走了别的东西,第二次才留下这道痕。他可能……还会回来。”
洞穴安静下来。
水流声微弱,晶壳泛着幽光。
陈墨看着她。
“你觉得是谁?”
她没回答。
只是抬头看向通道上方。
那里漆黑一片,海水覆盖,看不到尽头。
但她站着的姿势变了。
右手慢慢移向药箱把手,左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张开。
像是随时准备抛出什么。
陈墨察觉到异样。
他也缓缓抬手,摸向震世刀柄。
两人谁都没说话。
但气氛变了。
就在这一刻,怀中的外壳突然剧烈一震。
光脉疯狂流转,指向通道深处。
比之前强烈十倍。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去。
外壳表面浮现出一道细线,从中心延伸出去,直指某个方向。
地图一样的轨迹。
同时,他左臂胎记开始发烫。
不是平时的温热,是灼烧感。
他猛地站起,牵动伤口,差点跪倒。
慕容雪伸手扶了他一把。
“别硬撑。”她说,“但它的确在报警。”
“不是警报。”他咬牙,“是在回应。”
回应那个留下刻痕的人。
那个人正在靠近。
他看向通道深处。
黑暗里,没有任何声音。
但他的皮肤起了反应。
空气变得沉重,像是有东西在水层中移动。
不是鱼,不是兽。
是人。
而且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