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豆豆来不及多想,立即去门卫室,办理登记手续。
没想到,门卫却说,慈幼院没有冷双显这个人。
蒙豆豆一想不错,冷双显、冯捕蝉也都是客人。
又想,张指柔是慈幼院的老人,她有可能,与冷双显一起回国了。
忙又说,要找张指柔。
门卫听了,才说:“原来是找张副院长啊!”
说完,他出了门卫室,引着众人进了会客室,安排坐下,沏茶倒水后,才出门去叫张指柔。
周娴香坐在椅子上,激动地说:“太好了,指柔也回来了!”
蒙豆豆、艾叶、王守常听了,也十分高兴。
梁有余喜得,在一边嘟囔道:“回来也不说一声!”
“不觉光阴十五年,
鸳行雁序各翩翩。
世间无此家庭大,
能有儿孙到四千。
……”
慈幼院里,不知道哪个班级,正在上语文课。
课堂上,正在念着这首诗。
蒙豆豆听了,觉得这首诗描述的场景,十分契合香山慈幼院的办学理念和历史,只不知道诗的出处。
蒙不迟在一边,施展读心术,读出了他的心思,就跑去问梁有余。
梁有余听了,吃力地说道:“熊希龄......院长……回家......节……”
蒙不迟听着吃力,干脆又读了他的想法 。
然后,对大家说:“1935年7月7日,在香山慈幼院毕业生们的强烈要求下,慈幼院举办了第一届回家节。
数百名毕业的学子,同时回校探亲,熊希龄院长一高兴,就赋了这首诗。”
周娴香听了,在一边幽幽地说:“回家了,我也回家了!”
接着,她又抹着泪说:“我的家,已经搬到这儿来了,我还不知道啊!”
梁九斤见她难过,走过去,轻拍着她的后背。
秦关意赶忙掏出自己的手帕,过去给周娴香擦了眼泪。
蒙豆豆心中不忍,安慰道:“周妈妈,1935年7月7日,才确定的回家节。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南京了。
这也难怪,你不知道啊!”
见周娴香听了,无动于衷,还在自艾自怜。
蒙豆豆打岔说:“今天,正好是7月7日,指柔阿姨一定在忙……”
“谁说我忙啦?!”
随着清脆的声音,会客室里,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黄衣女士。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士,和一个同样金发碧眼的小女孩。
众人见了黄衣女士,全部都围了上去。
周娴香走上前,拉住她的双手,上下看了又看,哭道:“指柔,你也回来啦?!”
张指柔抱紧了周娴香,含泪笑道:“周妈妈,柔儿回来啦!”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张指柔看着蒙豆豆,含泪笑问:“豆豆?
你是豆豆吧?!
娃娃老师!
不对不对,应该叫蒙教授!”
蒙豆豆听了,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哽咽道:“指柔阿姨,豆豆想你,想双显叔叔啊!”
张指柔强忍着泪,也说:“我们也一样想大家啊!”
接着,又与艾叶、王守常握了手。
然后,她看了看众人,问道:“温习没来吗?”众人听了摇头。
梁有余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
他拄着拐杖,唬着脸说:“温习没来,我来了!”
张指柔见是梁有余,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抱住他,哭道:“师傅,你也来了啊?!
你醒了啊?!”
梁有余给她抱得出不了气,推开了她说:“哭什么?没出息的家伙!
关意、不迟,还不过来扶我。”
张指柔听了,赶忙松开梁有余,扶住了他,问道:“师傅,你不能拄拐走吗?”
梁有余像是没有听到,眼睛看着地面,嘴巴紧闭着。
见秦关意、蒙不迟走近,推开了张指柔,让两人扶着去坐。
周娴香见张指柔一脸茫然,忙凑近她,轻轻说道:“老头子还没康复!
有的时候清醒,有的时候糊涂。
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好啦!”
张指柔听了,眼含热泪,再去看梁有余。
见他一步一拐,颤颤巍巍地被扶着,走到椅子边,费劲吃力地坐了下来。
接着,又像小孩儿似的,坐在那儿,玩自己的手指。
张指柔再也忍不住,心疼得抱住了周娴香,嘤嘤哭道:“周妈妈,你受苦了!”
艾叶见张指柔的肩膀,哭得一耸一耸,担心她伤心过度,忙走过去,递了手帕给她。
接着,又介绍了梁九斤、秦关意、郭以群、艾青青和蒙不迟。
张指柔难过的心情,才慢慢缓解了一些。
她拉住梁九斤,说道:“猜你就是九斤!
现在,已经长成一座铁塔,让我怎么能认出来?
快过来,给阿姨看看!”
梁九斤给她说得不好意思,走到张指柔面前,问候道:“指柔阿姨好!”
没等张指柔说话,他接着就问:“佳佳姐姐,小虎哥哥都好吧?”
张指柔给他问得,一下就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你问我的好,只是顺便。
问佳佳和小虎,才是真的!”
秦关意听了,赶紧说:“指柔阿姨,没有啦,九斤经常提起你和双显叔叔呢!”
张指柔看了看秦关意,又看了看梁九斤,笑着反问道:“关意,又没说九斤不想我。
你急着袒护他干什么?”
秦关意给他一问,知道自己说话冒失,授人以柄了,随即羞红了脸。
蒙不迟见秦关意害羞,起哄着问道:“指柔阿姨,你也能看出来,关意姐姐喜欢九斤哥哥啊?”
秦关意给蒙不迟这么一问,更是羞得躲在了梁九斤的身后。
张指柔看着蒙不迟,笑道:“你这个小不迟,找打啊?!
你妈妈叫我指柔,你爸爸叫我指柔阿姨,你也叫我指柔阿姨。
怎么啦,你们一家三口,这是要造反啊?!
赶快叫我指柔奶奶!”
说着,就去咯吱蒙不迟。
蒙不迟见了,吓得躲在了艾青青身后,伸出小脑袋,看着她说:“你那么年轻,叫你奶奶,就把你叫老了!”
张指柔听了,心里舒服,手上作势,轻拍了一下蒙不迟。
艾青青见张指柔肌肤雪白,气色红润,笑道:“指柔阿姨,你保养得真好,看上去的确年轻!”
艾叶听了,笑道:“没有啦,我已经老了,不敢和你这个准新娘,并肩站在一起喽!”
接着,她又对郭以群说:“祝你和青青两人,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郭以群听了,点头谢过。
张指柔回过身,拉着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士,介绍道:“这是冯捕蝉的太太,露易丝·安娜。”
那女士听了,走到众人中间,用生硬的中文说:“叫我安娜就好。”
接着,她蹲下身,拉着那个小女孩,抬头说道:“这是我和捕蝉的女儿,叫冯念初。”
接着,安娜又对冯念初说:“念初,快说‘大家好!’”
只见那女孩,长着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翘翘的嘴唇。
她扑闪着一双蓝眼睛,对着众人,怯怯地说道:“大家好!”
秦关意听她说话奶声奶气,中文说得地道,十分讨人喜欢。
忙走了过去,拉了她说:“小妹妹,你的声音好听,长得也好看!”
冯念初不怕生人,大方地说道:“谢谢姐姐!”
蒙不迟见了好奇,用英文问她:“你几岁啦!”
冯念初用汉语,清楚地回答道:“虚二岁!”
蒙不迟见她听得懂英文,却用汉语回答自己的问题,觉得她身上,藏着迷一样的东西。
想了想,用英文追问道:“你会用英文说话吗?你是美国人吗?”
冯念初点头,看了看安娜,用中文说道:“会说英文,在中国,就要说中文。
我是中国人,也是美国人。”
蒙不迟听了点头,又用英文问道:“哥哥带你去南京好吗?”
冯念初点头,笑道:“好,去爸爸的老家。”
众人见了这个场面,都觉得恍惚。
一个中国孩子,用英语问话。
而一个美国孩子,用汉语回答。
一问一答,竟然十分流利。
一时之间,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中国人,谁是美国人了?
“妈妈,谁来啦?”
蒙不迟和冯念初的对话,被几个孩子的叫声打断。
会客室门口,站着两男一女,三个学生打扮的孩子。
远远看过去,他们穿着灰色的粗布衣裤,背着灰色的粗布书包,正在往里面张望。
张指柔挥手让他们进来,然后说道:“没有想到吧,我们家来了这么多的客人?!”
最小的那个男孩,看了一圈,才背着手,看着张指柔说道:“我猜,他们是从南京来的豆豆哥哥和温习叔叔。”
张指柔听了,童心大发,点头问道:“冷权你猜猜看,他们谁是豆豆哥哥,谁是温习叔叔?”
冷权见梁有余和王守常两人,年事已高,而剩下来的男士中间,蒙豆豆最大。
于是,指着他说:“这位是温习叔叔。”
张指柔听了,摇头笑道:“不对。”
冷权立即反应出来,说道:“那他,就是豆豆哥哥喽!”
张指柔眼含柔情,看着他,点头笑道:“对。”
冷权听了,对着蒙豆豆,立正站好。
然后,把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并拢伸直。
再以大拇指与小指握拳。
接着,右手手臂与地面平行,食指指尖贴在了眉梢上。
然后,手心向下,微微外翻,说道:“报告豆豆哥哥!
我叫冷权,今年8岁!”
蒙豆豆见了,笑着问:“冷权弟弟好,你这是在敬礼吗?”
冷权点头,昂首说道:“这是童军礼,开学以后,我就是幼子童子军了。”
大一些的男孩,见蒙豆豆听得似懂非懂,便和那个女孩走上来。
他们与蒙豆豆,一一握了手。
然后,大男孩介绍说:“豆豆哥哥,我是冷静,今年15岁。”
接着,他又指着女孩说:“她是冷秋,今年11岁。”
冷静继续说:“在美国的很多地方,一年级学生,或者6岁以上的儿童,都可以参加虎子童子军。
二至五年级的学生,或者8-11岁的儿童,可以参加幼子童子军。
11-18岁的少年,可以参加少儿童子军。”
冷秋听了,补充道:“还有其他分类。
14-17岁青少年,可以参加华西提童子军,14-20岁的青少年,可以参加探索童子军。”
冷静听了点头,抱住冷权,笑着说:“所以,冷权才说,开学以后,他是幼子童子军了。
其实,他是想说:自己长大了,快要当幼子童子军了。”
接着,冷静又对冷权笑道:“哥哥再对你说一遍。
我们现在,已经回中国上学了。
在这里,不用行童军礼。”
冷权听了,不解地问:“不行童军礼,见了客人怎么致敬呢?”
张指柔看着三个孩子,笑道:“冷权问了一个好问题。
新中国刚刚建立,去年十月,刚刚成立了中国少年儿童队。
今年四月,确立了红领巾为队员的标志。
正在逐步推广队歌、队礼、队徽、队旗。
过不了多久,慈幼院就会教大家,怎么敬礼了。”
接着,又对冷权说:“你还没猜,谁是温习叔叔呢!”
冷权看了看其他九个人,对张指柔说:“女士不算,豆豆哥哥不算,剩下来的先生,没有一个像叔叔?”众人听了都笑。
艾叶见冷权可爱,蹲下身来,拉住了他说:“妈妈在逗你玩!
温习叔叔没有来,我是豆豆哥哥的太太艾叶。”
她又指着蒙不迟,说道:“这是豆豆哥哥的儿子蒙不迟。”
秦关意听了艾叶的介绍,觉得好玩,指着艾青青和郭以群,接着给冷权介绍:“她是豆豆哥哥的太太的表妹艾青青。
他是豆豆哥哥的太太的表妹夫郭以群。”
冷权年纪小,从小生活在美国,身边没有特别多的亲戚,根本理解不了这两个称谓。
见冷权听得糊涂,秦关意更加得意。
她想起梁九斤叫艾叶作亲妈的事,又指着周娴香、梁有余、王守常三人,介绍道:“她是豆豆哥哥的亲奶奶周娴香。
他是豆豆哥哥的亲爷爷梁有余。
他是豆豆哥哥的学生的爷爷王守常。”
接着,指着梁九斤,继续说:“他是豆豆哥哥的亲爷爷的儿子梁九斤。”
冷权其实没有听懂,出于礼貌连连点头。
听到她介绍到梁九斤的时候,却懵了。
冷权大惑不解,问道:“豆豆哥哥的亲爷爷的儿子,应该是豆豆哥哥的爸爸、叔叔或者伯伯吧?
但是,他看上去,比豆豆哥哥还要小,怎么能当豆豆哥哥的爸爸、叔叔或者伯伯呢?”
在场的人,知道蒙豆豆和梁九斤关系的,听得全都笑弯了腰。
不知道的人,见他们笑成这样,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秦关意被冷权问得脸红,心想:“这个小家伙真厉害!
如果九斤哥哥成了蒙老师的长辈,那我也就成了九斤的晚辈,将来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想到这儿,她突然想到,精通读心术的蒙不迟,还站在身边。
于是,秦关意赶紧去看,怕他读出自己的心思,再当众说出来。
眼见蒙不迟张开嘴,正准备说话,她赶紧上去,捂住了他。
刚捂住蒙不迟,冷权看着秦关意,又问:“你是豆豆哥哥的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