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峪山谷,硝烟渐散。
一名参谋军官快步跑到常威面前,立正敬礼,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报告旅座!清点登记完毕!降者共计三千一百二十人!死伤不足两百!缴获各类枪支两千八百余支,马匹四百三十匹!”
常威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大步走到那群刚刚投降的土匪面前,目光扫过这些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面孔,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权威草莽般的豪气:
“都听好了!老子说话算话!现在!我宣布,你们这三千多号人,立刻编入我部,番号——山林游击队第四大队!”
他顿了顿,看着下面开始泛起活气和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和我常威一口马勺锅里搅食吃的弟兄了!老子答应你们的前一百名五百现洋,回去之后,立马就发,一分都不会少!如果立了功,另有重赏!”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森寒凌厉,目光如刀般刮过人群:“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跟了我,就得守我常威的规矩!谁要是还敢三心二意,反反复复,想着开小差或者背后捅刀子……那就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老子认得兄弟,老子手里的枪可不认得!”
土匪:“被你打死还不如被枪打死呢!”
“哈哈哈哈……”
常威猛地一瞪,全场肃静!又猛地一挥手,发出了新的战斗命令:“现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跟上老子的队伍!咱们一块,去把‘长江好’那帮孙子给收拾喽!弟兄们!目标密江东,出发!”
“常旅座!常旅座!常旅座!”
三千多降兵,连同常威原有的五千精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齐声呼喊。这呼喊声中,混杂着恐惧、庆幸、对赏银的渴望,以及一丝被强者收服后的盲从狂热。近八千人的队伍,如同一条浩浩荡荡的巨龙,带着滚滚烟尘和冲天的杀气,朝着“长江好”残部被围困的方向,汹涌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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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龄东支队阵地,密江以东。
经过连番激战,尤其是手榴弹的密集打击和郭松龄亲自操枪的反冲锋,“长江好”匪帮的突围企图被彻底粉碎,丢下数百具尸体,残部被压缩在几个相连的破落村庄及周边狭小区域内,死伤惨重,士气已然崩溃。
卫队旅的士兵们正在军官的指挥下,同时步步为营,进一步收紧包围圈,如同拉紧的绞索。
郭松龄站在一处临时指挥所前,拍了拍军装上沾染的焦土和灰尘,对身旁的李参谋沉声道:“李参谋!给汉卿发电!”
“是!”李参谋立刻打开笔记本和铅笔,凝神准备记录。
郭松龄略作沉吟,口述电文:“汉卿弟:兄在密江东部有所斩获,计一千余名匪徒被我围困,已成瓮中之鳖。”他顿了顿,继续道,“望弟接报后,速带炮兵赶来我处,以壮声威!力求全歼!”
李参谋笔下如飞,迅速记录完毕,复述一遍确认无误后,立刻转身安排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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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圈内,一处残破的民房里。
几十个浑身狼狈、带伤挂彩的土匪挤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又冷又饿,脸上写满了绝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汗臭和压抑的喘息声。
“大当家!大当家!”一个腿上裹着渗血破布的土匪,一瘸一拐、心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对着正在勉强啃食冰冷窝窝头的“长江好”大当家和二当家喊道,“试了几次了!出山的三条路,全被官军堵得死死的!兄弟们……兄弟们又折了十几个!”
“长江好”大当家狠狠地将手里硬得像石头的窝窝头砸在地上,脸上充满了悔恨与不甘:“怪我!都怪我!太贪了点!就慢了那么一步!就让他们给堵死在这绝地里了!”
二当家嘴里嚼着窝窝头,示意报信的土匪先下去,然后哑着嗓子劝道:“大哥,你别这么说。要我说,也是这伙官军动作太快,太狠!就前面堵咱们的这一路,这一夜之间,少说也得奔袭了七八十里!这他娘的不是一般的官军啊!”
大当家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还是我大意了。只道他张学良文章写得好,以为又来了个光会吹牛皮耍花腔的公子哥儿,没想到……没想到这打起仗来,用兵也是如此有板有眼,欺人太甚!连日本人的军队,我看都没他们这么难缠!”
他拿起另一个窝窝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想要一口嚼碎自己的失败。
二当家凑近了些,看着窗外逐渐泛白的天色,忧心忡忡地低语:“大哥,这天……眼看就要亮了。天一亮,官军的炮要是拉上来,咱们可就真是凶多吉少,插翅难飞了!”
匪首低头沉默不语,内心激烈挣扎。
二当家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我看……我看那张学良之前发的布告……写得倒也有几分诚恳……话糙理不糙……再说了,到底他老子……当年不也是咱们这条道上混出来的?说不定……还能讲讲香火情分?”
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耳语道:“要不……等天一亮,咱们派两个机灵点的弟兄,过去……试着跟他们谈谈条件?总比在这儿等死强啊!”
匪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望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终于,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