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正月初一,紫禁城比往年更显热闹,鎏金宫灯悬挂在殿梁上,映得满殿珠光宝气。朝臣与宗室亲王按位份入席,后宫妃嫔身着华服端坐两侧,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允禵与若曦并肩坐在宗室席次,若曦身着正红绣牡丹旗装,衬得面色愈发温润。手中捧着温热的米酒,目光掠过殿中起舞的宫娥,落在悠然喝酒的允祥身上。
“哼,有些人倒是会享受,如今户部大权在握,要个钱这个费劲!” 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突然响起,允禟端着酒杯,眼神轻蔑地扫过允祥,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
“九哥,那漕运银两还没清算,难道最后还是让身边人替罪顶包?”
允禟脸色瞬间涨红,站起身指着允祥怒声道:“老十三!你别以为皇上宠信你,你就能为所欲为!”
“怎么?只许九哥说,就不许我说?” 允祥也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冷厉,“你若是还想继续闹,我不介意当着皇上的面,把当年的细节再重提一遍!”
胤禛坐在御座上,脸色平静,却并未开口阻止,显然是想看看两人究竟会闹到什么地步。
允禵见状,连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笑着打圆场:“我说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争嘴?大过年的,皇上与宗室都在,若是闹起来,岂不是丢了咱们自己兄弟的脸面?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非要在这殿上争个高下?”
转向允禟,摇摇头,转身对着允祥微微颔首:“十三哥,九哥喝多了些。”
允禟虽仍有不甘,却也知道在宫宴上闹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若是再纠缠,反倒显得自己小气。
冷哼一声,坐回座位,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不再说话,允祥看着允塘的样子无奈的摆摆手对允禵开口道:“无妨。”
宫娥们继续起舞。
允禵回到若曦身边, 若曦笑着摇头,“当年的旧事积怨,找个机会也真该好好说开了。”
两人正说着话,若曦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只见年世兰眼神怔怔地看着自己,神色有些恍惚。
若曦心中疑惑,对着年世兰疑惑的挑眉,年世兰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依旧出神地望着她。
若曦心中越发不解,便对允禵说了一声,起身走向妃嫔席。走到年世兰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年世兰眼神有些慌乱,连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事,只是觉得姐姐今日这身衣服好看,一时看入了神。”
若曦看着她眼底的闪躲,心中更加确定她有事瞒着自己。她在年世兰身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世兰,你是什么性子,我不清楚?你若是真没事,眼神不会这么慌乱。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年世兰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周围的妃嫔,压低声音说道:“姐姐随我去偏殿。”
若曦点了点头,跟着年世兰起身离开宴席,朝着西侧的偏殿走去。
偏殿内带着几分清冷,颂芝和巧慧守在门口,年世兰走到窗边,背对着若曦,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姐姐,我不瞒你,皇上半月前发了一场高烧,烧得糊涂的时候,曾喊过你的名字。”
“什么?” 若曦愣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着年世兰的背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真的。” 年世兰转过身,看着若曦语气带着几分复杂,“那日我守在养心殿,皇上高烧不退,嘴里一直胡言乱语,最后清晰地喊了三声‘若曦’,又说别走。我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若曦脑海中一片混乱。
“姐姐,你与皇上……” 年世兰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当年皇上登基前,曾在养心殿留过一个女子,我一直好奇那女子是谁,如今想来,是不是姐姐?”
若曦缓缓回过神,看着年世兰探究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 是爱皇上吗?” 年世兰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看着若曦,眼神中满是复杂。
若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与他相识很早,早到我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我心中真正爱的人只有允禵一个。”
年世兰看着她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释然:“从前我总觉得,皇上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带着几分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若曦看着年世兰,轻声问道:“那你呢,世兰?你对皇上,是爱,还是仅仅因为他是皇上?”
年世兰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我对他的爱,开始是那般纯粹,我眼中心里都是他,可后宫的争斗,他的算计,让我渐渐明白,爱是最奢侈的东西。”
她先别过脸,目光望向头顶雕梁,指尖飞快地拭去眼角的泪痕,轻声却地开口:“姐姐,往后不管世事如何,咱们都是姐妹,是永远的姐妹。”
话音落下,缓缓转回头,眼底的水汽已散,只剩下透亮的真诚。若曦望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情绪,心中一暖,默契地弯起唇角。
并肩走出偏殿,等候在外的允禵立刻迎了上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事,只是跟世兰聊了些女儿家的心事。”
一旁的年世兰见状,立刻笑着打趣:“就是,本宫不过借姐姐说说话的功夫,十四爷就这般急着寻回去,也太小气了些!”
若曦被她逗得无奈又好笑,转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年世兰见状,佯装讨饶:“好好好,本宫先行一步啦!” 说罢,俏皮地眨了眨眼,带着宫人转身离去。
允禵牵着若曦的手回了宴席,允看向御座上的胤禛,只见胤禛正端着酒杯,神色有些恍惚,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皇上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允禵轻声对若曦说道,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若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胤禛,摇摇头。
马车碾过积雪覆盖的宫道,车轮与雪地摩擦发出 “咯吱” 的轻响,将喧嚣远远抛在身后。若曦靠在允禵肩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松墨香与雪后清冷的空气,宫宴上的些许疲惫,在这安稳的氛围里渐渐消散。
“累了吧?” 允禵低头,指尖轻轻拂过她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带着几分心疼。
若曦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他眼底的关切,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允禵轻笑,伸手将她揽得更紧。
马车行至恂亲王府门口,刚停下,便见府门内跑出一个身影。安悦穿着一身枣红色的大氅,发间系着粉色的珠花,口中还喊着:“额娘!阿玛!你们回来啦!”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再着了风寒可又得喝药汤了。”
“我想额娘了嘛!”
“哥哥呢?是不是又偷溜出去了?”
提到弘春,安悦的小脑袋瞬间耷拉下来,小嘴撅得能挂住油瓶儿:“哥哥说我写的‘福’字丑,还笑我!”
“哥哥是跟你闹着玩呢。” 若曦牵着安悦往府里走去,“咱们安悦还小,以后肯定能学得比哥哥还好。”
“那额娘,我要写一个最漂亮的‘福’字,贴在我的房门上,让哥哥看看,我写的一点都不丑!”
若曦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好。”
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允禵缓步跟在母女俩身后,看着前方若曦牵着安悦的手,踩着庭院里的积雪向书房走去,身前便传来一声轻呼,若曦脚下一滑,允禵几乎是本能地快步上前,稳稳揽住她的腰肢,低头看着怀中微微受惊的人,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这么不小心。”
若曦缓缓抬眼,眼底盛满了柔意。唇角轻轻弯起,漾开一抹温润如月光的笑,那笑意里藏着甜蜜:“有你在,我自然不用怕。”
一声带着小委屈的抱怨:“阿玛!你偏心!我刚才也差点摔了呀!”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安悦叉着小腰站在一旁,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允禵,小脸上满是 “不满”。刚才若曦滑倒她也被牵连得踉跄了几步,这让小丫头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
允禵见状,快步走到安悦面前,半蹲下身与她平视,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是阿玛的错,忽略了咱们的小格格,该罚!”
伸手揉了揉安悦的头发,语气宠溺:“那阿玛牵着你走,好不好?这样咱们安悦就不会摔了。”
“不好!” 安悦撅着小嘴,脑袋一扭,随即又眼珠一转,伸出两只小手,“要阿玛和额娘一起牵我!”
若曦看着女儿狡黠的模样,握住安悦的一只小手,允禵则握住另一只,三人手牵手,踩着积雪向书房走去,雪地里留下三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书房内,地龙烧得正旺,安悦笔下的 “福” 字虽仍带着几分稚气,却也十分秀气。
允禵坐在一旁,看着母女俩认真的模样,拿起一支笔,在另一张红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 “福” 字,笔锋遒劲,透着几分洒脱。
“阿玛写的‘福’字真好看!” 安悦看到允禵写的字,立刻拍手叫好,又转头看向若曦,“额娘,你也写一个,我要把阿玛和额娘写的‘福’字,都贴在我的房间里!”
若曦笑着接过允禵递来的笔,在红纸上写下一个 “福” 字,字体娟秀,透着几分温婉。
安悦将三人写的 “福” 字放在一起,仔细看了看,然后拿起自己写的那一张,骄傲地说道:“你们看,我写的‘福’字,我要贴在门上,让哥哥看看,我再也不是小虫子啦!”
“咱们安悦真棒。”
若曦看着安悦蹦蹦跳跳出去的身影开口道:“有你,有安悦,有弘春,真好。”
“会一直这么好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