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地面坚实了。
林小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刚完成了一次跨版本的大更新，差点没蓝屏死机。
他睁开眼。
然后，他又愣住了。
眼前是一座宏伟到不像话的宫殿，黑色的巨石垒砌，雕梁画栋，处处透着一股“老子很有钱还很能打”的嚣张气息。
这地方……有点眼熟啊。
这不是墨玄那个幽冥魔宗的老巢吗？
不对。
林小兔吸了吸鼻子。
空气里没有他印象中那种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煞气。
反而……有点烟火气？
宫殿里人来人往，虽然一个个都穿着黑衣，看着像要去参加什么团建的黑客大会，但脸上表情都很生动。
有巡逻的魔卫在低声交谈，有侍女端着果盘匆匆走过，甚至远处还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这跟他后来见到的那个死气沉沉、安静得像个大型服务器机房的幽冥魔宫，完全是两个地方。
这装修风格……生机勃勃版的？
墨玄是破产过一次，后来才走的极简风吗？
就在林小兔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的回廊下传来一阵骚动。
“小祖宗，您就别生气了。”
“是啊少主，宗主也是为你好。”
“少主，您快起来吧，地上凉……”
林小兔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只见一群魔宗侍卫正围着一个黑衣少年，个个愁眉苦脸。
那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盘腿坐在地上，一张俊俏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巴撅得能挂个油瓶。
眉眼之间，和身边的墨玄有七分相似。
但气质嘛……
一个是大魔王完全体，一个是还在新手村耍脾气的大魔王幼年版。
林小兔捅了捅身边的墨玄。
“喂，这该不会是你吧？”
墨玄没说话，但那瞬间攥紧的拳头和冰冷的侧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家伙。
还真是。
没想到啊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墨玄大魔王，小时候竟然是个会坐在地上赌气的小屁孩。
黑历史！这绝对是黑历史！
得记下来，以后吵架的时候可以用。
林小兔正看得津津有味，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青年走了过来。
那人长得极好看，眉眼温和，嘴角带着三分笑意，整个人就像是春日里最和煦的风，还自带柔光滤镜。
跟这魔宫里“全员恶人”的画风格格不入。
“玄辰师兄！”
地上的少年墨玄一看见他，眼睛瞬间就亮了，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小脸，立刻多云转晴。
他噌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几步跑到青年面前，声音里还带着点委屈的鼻音。
“师兄。”
被称作玄辰的青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动作自然又宠溺。
林小兔看着这个人有点熟悉，和玄阳子有点像，这个人脸上没痦子，不确定再看看。
“又跟师尊闹脾气了？”
少年墨玄哼了一声，扭过头。
“他骂我！说我修炼《幽冥魔功》急于求成，差点走火入魔！”
玄辰的语气依旧温柔：“那师尊说错了吗？”
“我……”少年墨玄卡壳了，小声嘟囔，“我就是想早点追上师兄嘛……”
玄辰失笑，从怀里掏出一颗用油纸包着的糖，塞进少年墨玄手里。
“欲速则不达。你的天赋万中无一，只要脚踏实地，超越我只是时间问题。”
他顿了顿，又道：“走吧，你刚才哪个地方没想通，我再给你讲一遍。”
少年墨玄立刻眉开眼笑，刚才那点不愉快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乖乖地跟在玄辰身后，像只找到了主人的小黑猫。
林小兔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卧槽。
高手啊。
三言两语，一颗糖，就把这个小刺头给哄得服服帖帖。
段位太高了。
他再看看身边的墨玄，后者正死死地盯着那个叫玄辰的背影，眼神复杂得像是一团乱码。
痛苦，怀念，憎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孺慕。
林小兔忽然明白了什么。
眼前的画面开始飞速闪烁，像是被人按下了快进键。
后山的练剑场上，玄辰手把手地握着少年墨玄的手腕，矫正他出剑的角度，气息交融，姿态亲密。
林小兔内心：啧，这么小就搞肢体接触，影响不好。
宗主的大殿前，少年墨玄因为闯祸被罚跪，玄辰撑着伞，陪他在雨里站了一夜，最后主动向宗主请罪，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林小兔内心：好家伙，这偶像剧桥段，够经典的。
月下的屋顶上，玄辰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山下买来的新奇话本和一包桂花糕，递给被罚禁足的少年墨玄。少年墨玄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着师兄讲外面的世界，眼睛里全是星星。
林小兔内心：懂了，原来这货从小就是个吃货，零食收买战术是祖传的。
一幕幕，一年年。
在少年墨玄的世界里，父亲是威严的象征，是需要仰望和敬畏的存在。
而玄辰师兄，是光，是暖阳，是唯一能走进他内心，理解他所有骄傲和孤独的人。
他将自己全部的、毫无保留的信任，都交给了这个人。
林小兔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他终于有点明白，墨玄那深入骨髓的不安全感和偏执是从哪来的了。
这就像是你精心养的狗，你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其中，结果最后发现，这条狗还会对着你呲牙咬你。
不疯才怪。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墨玄。
男人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重温这一切，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
林小兔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墨玄身体一僵，转头看他。
林小兔没说话，只是回握得更紧了些。
别怕。
哥们儿陪你看着呢。
虽然是3d环绕黑历史，但好歹是双人票。
记忆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少年墨玄十五岁生辰那天。
他拿着一块雕刻着黑龙图样的玉佩，一脸郑重地递给玄辰。
“师兄，这是我用我自己的鳞片炼化的本命玉佩，送给你！以后见它如见我！”
少年笑得灿烂又天真，眼睛里是纯粹的信赖。
“师兄，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玄辰微笑着接过了玉佩，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好，一辈子。”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但作为旁观者的林小兔，却看得清清楚楚。
在那温柔的笑意之下，一闪而过的，是蛇一样冰冷、贪婪的算计。
林小兔的心猛地一沉。
下一秒，整个世界轰然碎裂。
无数光影碎片倒卷而回，将他们重新卷入那片混乱的漩涡。
林小兔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玄辰。
玄阳子。
你个王八蛋。
老子就说怎么这么像原来是同一个人，藏的真深呐，难怪墨玄的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