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工作室里，热气还裹着陈皮饺子的香味没散。苏砚正站在水池边，小心翼翼地擦着母亲留下的青花瓷碗——碗底的“苏”字被水汽晕得有点模糊，她用软布轻轻蹭了蹭，才让字迹重新清晰起来。刚才给老人们盛饺子时，张奶奶不小心在碗沿沾了点辣椒油，她擦得格外仔细，生怕留下痕迹。
“我来擦吧，你歇会儿。”顾晏辰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碗，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下意识地攥了攥。他的左手悄悄在口袋里摸了摸，指尖触到绒布盒的边缘，心脏突然跳得飞快——那是他半个月前特意去银匠铺订的素圈戒指，没刻任何花纹，只在内侧錾了个极小的“砚”字，盒子里还垫了层从母亲旧锦盒上拆下来的细绒布，怕戒指凉到苏砚。
苏砚没察觉他的异样，转身去收拾餐桌。桌上还留着几个没吃完的饺子，是顾晏辰特意留的，知道她喜欢吃煮得软一点的，特意多焖了两分钟。她拿起一个，咬了小口，陈皮的清香混着猪肉的鲜在嘴里散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今天的饺子没煮破，进步很大嘛。”
顾晏辰的耳尖瞬间红了，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他想起上次在松溪村煮破饺子时，苏砚笑他“连饺子都煮不好”，当时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练到能煮出完整的饺子——不为别的，就想让她每次吃饺子时都能笑。他把碗放进消毒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看向苏砚：“砚砚，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苏砚正低头叠着擦桌布，是块印着艾草纹的蓝布，还是上次捐赠罗盘时博物馆馆长送的，她随手叠成小方块，放进抽屉里。顾晏辰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头顶的暖光，阴影落在她脸上时，苏砚才抬头，撞进他眼底——里面翻涌着紧张和期待，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工作室里的老人们还没走，李奶奶正坐在沙发上剥瓜子，王爷爷凑在电视前看春晚重播，张奶奶则在帮着整理用过的酒精棉片。顾晏辰的目光扫过他们，又落回苏砚脸上，喉结上下滚了滚，手再次伸进外套内袋——这次指尖准确碰到了绒布盒，却因为太紧张，捏了三次才把盒子掏出来。
“我……”顾晏辰刚开口，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他赶紧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语言，“从去年在山区滑坡时，看到你扑过去护药箱开始，我就知道……我以前错得有多离谱。后来跟你一起做公益，一起研发针灸包，一起守着工作室……”他的指尖用力攥着绒布盒，盒角硌得掌心发疼，却不敢松开，“我想……想和你一起过以后的每一个除夕，一起完成阿姨的心愿，一起把中医站开遍更多地方……你愿意……”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砰”地炸开一团烟花——是隔壁巷口的孩子在放礼花，金色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工作室，连顾晏辰手里的绒布盒都泛着浅淡的光。苏砚被烟花的光晃了下眼，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嘴角还沾着点饺子馅的油星，像只偷吃了糖的小猫。
顾晏辰的脑子瞬间空白了。原本在心里演练了几十遍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愣愣地看着苏砚的笑脸——烟花的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眼里盛着星光似的亮，比窗外的烟花还要耀眼。他手里的绒布盒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盒盖弹开，银质的素圈戒指滚了出来，刚好停在苏砚的脚边。
“哎呀！戒指！”张奶奶第一个反应过来，手里的瓜子壳都掉在了地上，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棉片，笑着起哄，“小伙子快捡起来啊！别愣着！”李奶奶也凑过来，拍了拍顾晏辰的胳膊：“跟你妈当年追你爸的时候一样，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
顾晏辰的脸瞬间红透了，比窗外的烟花还要艳。他赶紧弯腰去捡戒指，左腿因为动作太急，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腿伤还没完全好，却顾不上疼，只想着赶紧把戒指捡起来。苏砚也蹲下身，指尖先碰到了那枚素圈，银质的戒指还带着点顾晏辰掌心的温度，内侧的“砚”字硌得指尖有点痒。
她把戒指捏在手里，抬头看向顾晏辰。他还蹲在地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有点乱，眼神里满是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苏砚突然笑出声，笑声清脆，混着窗外的鞭炮声，在工作室里散开。
“你刚才想说什么？”苏砚把戒指举到他面前，烟花的光在戒指上流转，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顾晏辰看着她手里的戒指，又看了看她带笑的脸，心里的慌乱慢慢退去，只剩下满满的踏实。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组织语言，这次声音虽然还有点轻，却格外坚定：“我想说，苏砚，你愿意跟我复婚吗？以后的日子，我想每天都跟你一起煮饺子，一起做公益，一起守着阿姨留下的初心，再也不分开。”
工作室里的老人们瞬间安静下来，都看着他们。李奶奶悄悄擦了擦眼角，王爷爷则用力点头，嘴里小声念叨：“答应他！答应他！”张奶奶更是直接，对着苏砚喊：“苏医生，这小伙子靠谱！你可别错过啊！”
苏砚没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素圈戒指。戒指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却比她见过的任何钻戒都要好看——内侧的“砚”字刻得很深，能感觉到顾晏辰的用心；戒指的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想起这一年多的点点滴滴：他陪她翻遍母亲的旧病历洗冤，为了护她在滑坡时摔断腿，熬夜研发针灸包只为帮乡村医生，甚至记得她爱吃的橘子软糖和煮饺子要放陈皮……这些细碎的温暖，早已填满了她心里的缺口。
顾晏辰看着她沉默，心里又开始发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裤腿。他想再说点什么，比如“我可以等”“我会继续努力”，却被苏砚突然抬起的眼神打断——她的眼眶有点红，却笑着，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
“顾晏辰，”苏砚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很清晰，“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顾晏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刚才被烟花打断的话，赶紧补充：“我还想说，以后家里的重活都我干，饺子我煮，针灸包我研发，你只要负责开心就好。要是我做得不好，你随时骂我，我绝不还嘴。”
这话逗得老人们都笑了，工作室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苏砚把戒指轻轻放在掌心，指尖反复摩挲着内侧的“砚”字：“戒指我先拿着，但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顾晏辰瞬间紧张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以后能不能复婚，要看你的表现。比如，下次煮饺子不能只保证不破，还要记得我不爱吃葱，馅里别放。”
顾晏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他用力点头，生怕苏砚反悔：“我记住了！以后饺子馅里绝对不放葱！你要是想吃别的馅，我提前三天练习，保证做到你满意！”他说着，还想伸手抱苏砚，又怕她不同意，手举到半空又停住，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砚没躲开，任由他握着。他的掌心很暖，带着点薄汗，却握得很紧，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金色的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
“小伙子，还愣着干嘛？快给苏医生戴戒指啊！”张奶奶又开始起哄，手里的瓜子壳都拍在了桌子上。顾晏辰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苏砚掌心拿过戒指，想帮她戴上。可手太抖，试了两次都没戴进去，最后还是苏砚自己伸手，轻轻把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像是天生就该在那里。
李奶奶凑过来，看着苏砚手上的戒指，笑着说：“真好看！跟你妈当年的婚戒一样，简单又大方。”苏砚摸了摸戒指，心里突然想起母亲——要是母亲还在，看到这枚戒指，肯定会笑着说“这小伙子靠谱，你没选错”。
顾晏辰看着苏砚手上的戒指，心里像被灌满了温水。他知道，这枚戒指只是开始，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表现”要做，但只要能和苏砚一起，再难他都愿意。他轻轻捏了捏苏砚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工作室里的时钟指向了凌晨一点，老人们陆续起身告辞。张奶奶走之前，特意拉着苏砚的手说：“以后要是这小伙子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骂他！”顾晏辰赶紧笑着保证：“您放心，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敢欺负她。”
送完老人们，工作室里终于安静下来。窗外的烟花渐渐停了，只剩下零星的鞭炮声。苏砚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上的戒指，嘴角还带着笑。顾晏辰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累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苏砚点点头，看着他走进里间的背影，心里满是踏实。她摸了摸戒指，内侧的“砚”字硌得指尖有点痒，却很舒服。她知道，这个除夕夜，会成为她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有烟花，有饺子，有身边的人，还有这枚承载着初心和爱意的素圈戒指。而未来，还有更多的除夕夜，更多的温暖，等着他们一起去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