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之提着一壶酒,悠悠走了进来,没有理会疼得龇牙咧嘴怒意上脸的许破俘,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落景渊好意提醒道:“他好歹还是个王爷,你注意点分寸。”
许破俘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道:“我管他是那什么劳子的王爷,老子都疼死了,他还要来偷袭我,算什么好汉!今日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是不怕的。”
“哟——骂起人来中气倒挺足,刚刚不还一副要死不活、自厌自弃的样子么。”谢远之瞥了他一眼,“那矫揉造作劲儿该让嫣然那丫头看下,省得总是拿着鱼目当明珠。”
许破俘给他气得牙痒痒却又半点拿他没办法,没好气地撇撇嘴道:“你这家伙当真嘴毒心黑,不顾我是受伤之身还要来挤兑我几句,当真不知师姐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家伙的。”
“那自然是我的本事。”
谢远之往日慵懒的神情多了几分得意,随手拔开酒封,一阵酒香弥漫在三人之间,勾起众人的酒欲。
许破俘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醇香的酒气盈满鼻腔,他喉头吞咽了几下,有些迟疑地落在手上的酒壶上,眼睛盯着酒壶,嘴上漫不经心道:“得了吧你!师姐那关你过得却未必能过三城主那关,你那点花花肠子在他老人家面前可不够看的。”
谢远之白了他一眼,眼神带有一丝嘲讽,哼笑一声:“总好过有些人有贼心没贼胆,拿着身份悬殊做挡箭牌得好。”
落景渊知道谢远之是心疼王嫣然有意点破他们之间那层轻纱也借机接话道:“随心而动,率性而为这不是你做事的座右铭么,再说了谢远之也是启明帝最娇贵的皇子也没见你有过半点尊敬和拘谨啊,怎么到了王姑娘这事上就百般优柔?”
许破俘眉头快要拧成麻花了,支支吾吾道:“这、这哪里是一样的......”
“怎么,合着你这身份之别还分人的是吧。”
谢远之本来见自家皇妹喜欢上眼前的憨货心中就已不太好受结果没想到这憨货竟然还一根筋说起什么身份之别,扭扭捏捏气煞他也,闷头饮了两口清酒才将上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王姑娘同你这家伙怎么能一样,她端正典雅、身份尊贵是如同牡丹花一样的绝好姑娘,自然需得配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哪是能随意对待、唐突的。”
许破俘谈起王嫣然时眼睛一亮。
“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谢远之都开解到这份上了,许破俘竟然还一脸真挚地做出要成人之美、忍痛割爱的表情,当即不想理他,打算晚点去长公主府劝王嫣然放下这个憨货一了百了。
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当皇兄的亲自将自家白菜的心思讲明,亲自促成让他心梗一事么!
落景渊自然察觉到谢远之微黑的脸也猜出他心底翻江倒海一般波动的情绪,当真是怕许破俘自己将这因缘作没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谓天下最好的男子,再说了,有人说建功立业保卫山河的少年将军铁胆忠肝是世上最好,有人说新科及第的状元郎温文尔雅是世上最好,更有人说鲜衣怒马的江湖少侠大仁大义是世间最好......可到底什么才是最好,谁也没有定论。”
落明渊喝了一口手上的清酒,待他自个静思片刻才又咧嘴一笑道:“依我看啊,世上最好的也未必是最合适的,只有最合适彼此的方才是最好。若真论起来,我师妹颜若朝华,性子洒脱,敢爱敢恨与这一肚子坏水的狐狸有哪点是相配的,可最终还不是被对方制得服服帖帖的。”
谢远之听得“不相配”几个字是,下意识想要还嘴,可后面听到“服服帖帖”几个让他觉得缠绵至极的词心中生出了不自然的羞怯,面上却只傲娇的哼哼了句:“落景渊,你说他就说他,带上我们作甚。”
许破俘盯着谢远之表里不一的神情看了一会儿,心中竟生起了一点信心,萦绕在胸腔的那道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复而问道:“大师兄,你是说我有戏么?”
何止是有戏啊!你若是直接同王姑娘互诉衷肠,那便直接是两情相悦的佳人一对了,憨货!
尽管心中激动,落景渊面上还是十足地冷静点头道:“王姑娘瞒了身份同你相处想来未必对你无意,再者摘星楼下你们的相识不正像是朝歌话本里头,英雄救美的戏码么,只不定你在她那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当真?!”
许破俘大喜,一把拔开酒封,爽朗地灌了几口,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之后我定将好好练武,绝对会护好嫣......嫣然的。”后面称呼王嫣然的名字时,他的脸忍不住一红。
谢远之见他这副样子觉着还不如由着他之前恹恹的样子,起码不会如此扎眼,没好气道:“这壶酒二十两,记你账上,等回了朝阳城一并偿还。”
“什么?!这酒不是你给我喝的么?!还得收钱!”
“我什么时候说请你喝了。”
“你!”
“咳咳——算了算了,许破俘你就让他出口气,毕竟你可还明面上打人妹妹的主意。”
“可谢远之不也连哄带骗我师姐么。”
“.....你毁坏我精心料理的花木,算你一百两一并记在你账上!”
“大师兄——”
一人的哀嚎响彻华阳院。
“......”
许破俘喝酒不但赔上了酒钱,伤口因为发炎还又疼了两日才好转了许多,这两日还被陶大夫训了个狗血淋头。
落景渊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早就看透了其中的把戏。
那人当真傲娇又腹黑还小气得很,半点瞧不出清风明月、坦荡正直,当真是随意得罪不得。